第2章忍辱偷生
第2章忍辱偷生
邹府大门被缓缓拉开，韩月下下意识的将头埋了下来，蓬头露面，衣衫褴褛，她不想让自己这幅模样出现在继母面前。可看到红袖挺直背脊站在邹府门口，韩月下的步子硬是没有挪动半分。邹家主母文婉，名如其人，眉似弯月，眼似繁星，脸上永永远远挂着笑意，柔美温顺之气只一眼就能让所有人都心生好感。走动间，身上百花不落地的蜀锦窄袖裙子就像是要飞起来一般，越发显得整个人身形玲珑，曲线窈窕。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对谁都温和可亲的态度，就这么以犯官之女的身份勾上了韩月下的生父——邹璿，继而在归义女侯亡故后，以外室身份带女入府，最后成为了邹璿的妻室。
出嫁四年，为人妻四年，为人媳四年，韩月下直到现在这才知道文婉有多厉害，不厉害就不会从贱籍爬上，成为从四品少卿的继室，不厉害就不会让邹璿否认自己，承认她的女儿韩双宜才是嫡长女。
韩月下一边拉着红袖的衣袖，一边听着文婉开口，“红袖，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莽撞。你在众人面前胡搅蛮缠，颠倒是非，难道就能污蔑我邹府名声？是非曲直，但凡大家长了眼，时间长了，自然能看的清清楚楚。你在这里为难邹府，难道还不是为难归义女侯？女侯早逝，这是邺城百姓都知道的事情。归义侯府无人继承，官家由此收回继而赐予我夫郎，又有何不妥？”
“说的好听。”红袖没顾上扯着她袖子的韩月下，直接道：“归义女侯还有嫡女存世，怎么就没人继承了？难道不是你们欺上瞒下偷天换日？！”
“叶红袖！”文婉的嗓音一下子提高，面色闪过一丝凌厉，眼眶随即便红了起来，“当今官家英明神武，难道还会错判了不成？！一月前，江东苏家就已然让人送来白信，归义女侯爱女受天眷顾而早早伴神。而今，小女奉旨出嫁，三朝回门，你不分青红皂白边在我邹府门口颠倒黑白，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我邹府秘事。先不提我邹府体面如何，单你怀疑官家，便足以让人送你去牢狱！来人，还不给我把人绑起来，送去太守府！”这一长串的话自然是有一大半是给她洗名声的。
红袖猛的笑了起来，眼泪水霎时就从眼角滚下，“胡说！胡说！”一月前归义侯一脉便没了！韩月下被气的双眼泛红，她这才发觉文婉的舌头有多厉害，当真是满舌生花，能说会道。只这几句话，便给红袖扣下了几顶大帽子，先是官家，二是邹府体面，到最后还再三强调自己已死！韩月下猛的抬起头，厉声问道：“邹夫人说的当真？”
文婉思索了一下忽而笑了起来，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眼，她上前一面拉住韩月下的手，一面不好意思的开口道：“看来，你便是红袖嘴里的好姐妹了？你也别怪我心狠，我送她去，总比别人送她去强。我知道你母亲也过世好些年了，跟红袖相依为命，可这会哪儿是我一个人说了的算的……以后呀，你也不妨多去看看她，免得她……”文婉越说，韩月下脸色越白，脏兮兮的小脸越发显得可怜。文婉捏着韩月下的手，忽然道：“真可怜，瘦成这样子了，日后莫不是会跟你母亲一样，生个孩子还累死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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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这才注意到身边拉着自己的人，她先是一惊，随即双瞳瞪大，里边喜色散开，她紧紧的拉着韩月下的手，口中呐呐：“小、小……”“娘子”二字被文婉生生卡在喉咙里边，文婉见到韩月下，先是一愣，脸上随即露出几抹挤出来的笑意：“自然是真，我这还有江东苏家家主亲笔信为证，只不过，我既然打算捉人送官，自然不会在这里大庭广众下给大家看吧？”文婉柔柔的笑着，抬眼扫了眼四周。四周早就聚集了不少人，见文婉这么一看，立时就有人喊着：“就是，就是，邹夫人说的极是！”
“疯了疯了，这还能说不疯？！人家处处为她好，结果她反倒想去打人家！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叶红袖，你莫不是疯了？！我三番四次为你说话，为你找借口。你却污蔑不成还想对我动手，你当真是疯了！难道你是欺我堂堂邹府不敢对你一个女子动手吗？！”文婉眼眶含泪，指着红袖跟韩月下两人叫道。
“夫人……”韩月下咬着牙忍着气叫着文婉，声音里边多了几分祈求。
一场闹剧就这么被文婉三言两语解决掉了，韩月下顿时脸色就沉了。她紧紧拽着红袖，红袖的手在宽袖下方紧握成拳。
她瞪着文婉，“当初我阿母去了，你都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阿父是答应过阿母的！”
她因归义女侯所救，自小就跟着韩月下，韩月下的秉性与对文婉母女的关爱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对邹璿发慕儒之情更不用说。可文婉刚才这番话，莫不是她们不仅谋夺归义侯府的钱财，更是连归义女侯的命都拿去了？！叶红袖的脾气本就不好，想通以后，上前一步，抬手就要往文婉脸上扇去，“我打死你这个贱人！”红袖大声喊着，韩月下一下子惊醒过来，她的眼圈全红了。没等红袖的手掌挨上文婉的脸，文婉却突然往后一倒，踉跄一下，直接倒在地上。韩月下死死拉着红袖的袖子，“你上去做什么？打她？还是想杀了她？”韩月下的话立时就被周围声音盖住，早在文婉倒地那时起，周边已经有不少人在指责韩月下两人。
文婉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最后还不是我自己想法进侯府一步一步爬起？！还不是我自己极尽手段去讨好人？！如果是你父亲，哼！”文婉脸色一变，忽而又笑了起来，“只怕你阿母现如今都还活着，说不定你还会有个好弟弟。”
文婉一见韩月下脸色惨白，似乎满意的一笑，捏着韩月下的手凑近一步，声音压低，“真是没想到，竟然会在今儿看到婠婠你，我还以为你早就死在山匪手上了呢！苏家都已经给你发丧一个月了，结果你居然还找上门了……”韩月下的头嗡的一声炸开，她莫不是还真想杀了自己？韩月下想到那个赵姓男人。文婉一顿，又说道：“这也罢了，果真是个猪脑子。都这般下场了还想回邹府不成？你以为你阿父还会让你进门？”文婉斜睨了眼邹府大门，又看了眼韩月下身上衣着，眼中意思份外明显。
韩月下忍着一肚子的火，却也不得不承认形势比人强。她现如今这样，就算是在这大声表明身份又有多少人信？红袖深吸了两口气，铁青着脸瞪着文婉，到底是谁在咒韩月下？她冷着嗓音说，“小娘子没去！”文婉这会脸上当真是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来，“我知道你自小跟着小娘子，至今不曾相信事实。然，佳人已去，红袖你便是不信，这也是事实，何苦在这里自己骗自己，把事情都推在别人身上？”此言一出，周遭的人群更加明白了，看向红袖的眼神里个个都是怜悯。原是因为旧主去了，这才疯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文婉脸上笑意浅浅，就好像刚才那些话都不是她说的一般。韩月下猛的直起身体，一脸惊愕与不置信地瞪着文婉。文婉的话令红袖暴怒，她的声音压得低，周遭人听得一段一段的，糊里糊涂并不知道她正跟韩月下说着什么，可红袖离得近，听得是清清楚楚。
“答应？”文婉笑吟吟的反问，声音愈发低了，“他答应我的事多着去了，他还答应让你去死呢！你这个当女儿都没死，你阿父还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文婉说完，眼皮子斜向韩月下，“不仅是你，他当年还说让我跟双宜早早进府当主母呢？可你看，我巴巴的等了七八年才进了你归义侯府，卑躬屈膝不提，我还得给你那死鬼阿母上香。他早就答应了娶我，可到头来去找我，却是让我当外室的！他答应了我那么多，你见过他哪条有做到过？”
文婉似乎很满意韩月下脸上的冷色与愤恨，片刻的功夫她已然收了脸上的悲悯，神情温柔的看着红袖，继而上前一步，说道：“我虽知你是因为不敢相信而口不择言，可官家又岂是我们这等人能随意说的？规矩就是规矩，天下之大，岂能以为你一个人乱了规矩？那岂不是给那些包藏祸心的人以借口？若是单单只是我一人，那也就算了。可牵扯官家，我虽心有不忍，却不得不送你去见官。”说罢，文婉一招手，既要让人来绑红袖。
“我也不怕你做个明白鬼，你阿母啊，其实是死在你阿父端给她一碗碗的安胎药上。就是这么喝呀，喝呀，身子就虚了下来，孩子倒是长的好。可长的再好，卡在口子上，没法从你阿母肚子里出来，那还不若不生呢！再加上那些稳婆……”
韩月下心里恨得痒痒，她想直接上前打死这个女人，可扫过身边暴怒的红袖。不行，她若是能报仇便是死了也值得，可要是拖累了红袖……
韩月下咬着牙憋出了一句，“他是我阿父，他难道还想不认我吗？！”文婉听闻这话非但没反驳，反倒挑了挑眉，口型示意：“你以为呢？”韩月下的十指深深扎进了手心，她一瞬不瞬的盯着文婉，“我是归义女侯与邹璿之女，归义侯府嫡女，你们拿的用的住的，全都是归义侯府的，凭什么？！”韩月下说的又快又急，到最后忍不住捂着胸口喘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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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莫跟这两个女人纠缠，早早让人送官才是正经！”
“呸，不就是想来搅合人家女儿归门吗？直接让人绑了！”
一句一句，一声一声。红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相比较，文婉虽然脸上挂着两串泪珠，可那表情却叫个一个欣喜感激。
韩月下死死按住红袖，她自知红袖的脾气，却也实在没法含笑去面对杀母仇人，她实在看不惯文婉这种柔弱模样，语气也多了几分冰冷，“邹夫人，聪明人做明白事，你若是今日放了我们，我保证、保证……”韩月下深吸口气，“我保证会看着红袖，不会让她再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