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福之所倚
第354章福之所倚覃幼璇被韩月下这一唤，心口当即猛烈一跳，韩月下的心思她自然是知晓的，不然今日她也不会站在这儿。她来这，并不单单是为了韩月下，更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与韩月下这份姐妹情。韩月下帮过自己，开解过自己，自己母亲疼爱韩月下并不下于自己，对覃幼璇来说，韩月下早已是她的姐妹。覃幼璇与韩月下交好，姐妹情深，就更不愿意韩月下进宫了。姐妹共侍一人，总有需要人体贴忍让的时候，后宅如此，皇宫更是如此。可后宅尚且能一个人说了算，要是进了皇宫，便是覃幼璇让得、忍得，覃府和归义侯府却不见得能忍能让。
这点，覃幼璇与韩月下都十分明白。左等右等等不到消息，覃幼璇“嚯”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她道，“我去求陛下去！”覃幼璇眼中满是坚定，抬步就走。韩月下一把就拉住了她，“姐姐——”覃幼璇的荣华都是文定帝给的，若是覃幼璇因为自己开罪了文定帝，失去宠爱，便是自己出了宫，又如何安心的下？覃幼璇这一辈子可都与皇宫脱不掉干系！
韩月下紧紧拽住覃幼璇，苦笑道，“姐姐莫要冲动，若是此时陛下正在大殿议事，姐姐此去非但讨不得好，反而还惹得陛下不开颜，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韩月下一顿，“左右我今儿是带着一扬进宫的，陛下总不能连阿弟也留在宫中吧？”韩一扬虽然小，可也是外男，祖宗规矩，后宫是不能有外男留宿的。韩月下抬手摸了摸韩一扬的脸蛋。
韩一扬这会儿已经醒了过来，虽然不知道韩月下覃幼璇在说些什么，倒是乖觉懂事的跟在韩月下身旁，不哭不闹。这模样反而更惹得覃幼璇韩月下心疼。到底是个孩子，却要跟着一群大人受罪。覃幼璇哪儿能不知道韩月下的意思，韩月下这话说是在宽慰她，倒不如说是在宽慰自己。她是不愿意自己因此惹得文定帝不喜。可覃幼璇何等人？
她道，“妹妹的意思我都懂，可若是我不去，难道就在这儿干等着不成？外头迟迟没传话，我是坐不住的，倒不如就此妄为一次，倒也知道一个轻重。”见韩月下不允，覃幼璇又道，“你放心就是，我又不是那等蠢人，难道还会因为你赔上自己不成？你倒是不能了，我瞧着你阿弟面上倒是能掂量掂量。”覃幼璇语气尽量轻松起来，可眼底意思却没松动半分。覃幼璇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坐以待毙不如就此一搏，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覃幼璇故作轻松，挥手就走，这模样落在韩月下眼里，惹得韩月下眼眶不由一热。
文定帝刚走出大殿，就瞧着覃幼璇领着一群宫娥缓步走来。文定帝瞧见覃幼璇眼神禁不住柔了柔，不待跟前人通报，就大步走了上去，道，“你怎么过来了？”文定帝瞧了瞧天色，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下起大雨来。恰在此时，廊上刮起大风，吹的覃幼璇广袖鼓起，裙摆往后飞去，长长的腰带在腰后飞舞，越显腰细如流，就好似覃幼璇整个人就要飞走了一样。文定帝莫名心里升起了怒火，眉头一皱就呵斥起来，“好好的含章殿跑这来做什么？这儿岂是尔等能来的地方？”文定帝不等覃幼璇开口说话，扭头就冲一旁宫娥道，“女郎身上尚未好全，尔等就这般照料女郎的？”
文定帝怒气勃发，一句话下去，殿外宫娥仆从立时就跪了下去。本就是覃幼璇自己来寻的文定帝，却没想到一句话还没有说，便招来文定帝大怒。覃幼璇立时上前道，“是妾的错，本是煲汤特地送来给陛下尝尝，没想陛下不在西堂，妾斗胆来到此处，没曾想冒犯天颜，还望陛下饶罪。”覃幼璇话音刚落，便朝着文定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文定帝一愣，覃幼璇便一礼做足了，规规矩矩跪在文定帝面前，倒让文定帝不知道说些什么。中常侍一瞧，便在一旁打圆场，“女郎这话可就说重了，陛下也是担心女郎……”
文定帝扭头瞅了一眼中常侍。覃幼璇这才抬起头来，“陛下，妾……”文定帝眉头紧皱，“还跪着做什么？！”覃幼璇这才从地上起来，凑到文定帝跟前，轻声细语，“陛下，昨夜皇城西处大火，妾听人说正是太常寺卿邹大人府上，妾与韩家娘子交好，方才去西堂，正巧就碰到了韩家娘子，妾……”覃幼璇话没说完，就没文定帝打断了。文定帝也没说话，只是目光深深的看着覃幼璇，看得覃幼璇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到最后便没了言语。覃幼璇垂在广袖下的手渐渐握在一起，心跳也越来越快。就在此时，文定帝不轻不重的发出一个音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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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幼璇说到最后时，眼眶都红了。待这一通话说完，文定帝已然看到眼泪水在覃幼璇眼眶里打转。覃幼璇字字句句都没说韩月下进宫一事，她只当是文定帝召见老臣后代，宽慰邹璿子嗣的。可文定帝与覃幼璇两人都清楚，覃幼璇求的到底是什么事。文定帝久久没说话，他盯着覃幼璇半日不动，他不知道覃幼璇是真不希望韩月下进宫，还是不希望任何一个贵女入宫。覃幼璇走后不过两刻钟，韩月下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深怕覃幼璇此去非但没有帮上自己，反而她自己也落不得什么好。本来就是自己的事，却牵连到了覃幼璇，韩月下这一想，就百般不是滋味。若是没有今日这事，就凭前世，文定帝就不会对覃幼璇差到那儿去。要是覃幼璇因此惹得文定帝大怒，韩月下不敢想了，也不愿意再想了。她一颗心高高悬起，若不是她身边还有韩一扬在，此刻她便能冲到太极殿去。就在此时，宫门吱呀一声开了，韩月下握着韩一扬的手不由一紧，只见得中常侍捧着黑底龙纹锦帛走了进来，“归义府韩一扬、韩月下接旨——”
覃幼璇霎时就明白过来文定帝的意思了，文定帝看重自己，有些事他让的，可他先是帝王，然后才是覃幼璇的夫君，有些事，他让不了，也不能让。覃幼璇眼里开始闪现出了泪花，她早知道文定帝会立妃招幸美人，可没想到文定帝会对自己说起此事。先帝的婚旨写的清清楚楚，覃幼璇只是个妾，她并不是正室。自古以来，哪儿有纳妾收侍问一个妾的？文定帝这话，已然是在向覃幼璇表明，自己对她的看重。覃幼璇眼中泪水在打圈，却迟迟没有掉下来，她朝着文定帝深深一福礼，“妾叩谢陛下。”
他是帝王，不可能只有一个覃幼璇。既然覃幼璇是他的命定之人，就不能只做一个宠妃，她得懂事，得拿捏轻重。文定帝的声音轻的就跟风飘过来的一样，他压下背脊，凑到覃幼璇耳边，“去了一个韩家娘子朕能依你，朕欢喜你，可这宫中却不能只你一人，过不了几日，朕便会宣旨，召左仆射之女入宫。”短短几句话，覃幼璇先是喜再是惊，最后面上神色全数消散干净。
覃幼璇咬咬牙，迎上了文定帝的视线，道：“年幼失母，阿父而立之年便撒手人寰，妾与韩家娘子交好，自是知晓韩家娘子秉性的，韩家娘子瞧着文弱，却也是出自归义侯府，秉性承袭归义女侯，最是固执不瞧人眼色的，若是此前她冒犯了陛下，妾斗胆求陛下网开一面。她到底是个女儿家，又遭逢此等大事，陛下九五之尊何必与她计较，眼瞧着天色渐晚，若是等会下了雨，她带着幼弟也不好回府。妾想向陛下求个恩典，未免府中老夫人担忧，陛下不若就让她们姐弟二人出宫吧！”
“太常寺佐理朝政有年，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深慰朕心。倏尔逝也，予心深为痛悼，朕仰承天谕，授以子爵，加之谥号，谥曰‘谦’。归义府女郎，贵而能俭，温良恭谦，抚弟有德，为表贵女凤仪，故赐有车马器服，赐钱两千万，布五万匹，金千斤。”
“朕举孝悌治国，归义府韩一扬以至孝闻，特加爵一级，赐绢帛栗米，黄金五百斤。”
邹璿遇刺身亡，文定帝却在这大谈特谈韩月下姐弟孝悌。韩月下捧着诏书走出宫门时还有点儿懵，文定帝就这么轻轻松松的饶过她了？韩月下至此都不敢相信就那么简单，她心跳跳的厉害，站在宫门后略一留步，就有青衣宫娥追了上来。宫娥不过十三四岁，稚嫩的脸蛋上全是细汗，一看便知道是跑过来的，她见着韩月下后便是一礼行下，稍后便从袖口掏出一个桃木匣子，道，“娘子，这是我们女郎特定使奴送来的，女郎交代，娘子见了便知。”
韩月下打开匣子一看，便见得一柄如意端放在内，只一眨眼的功夫，韩月下眼眶就红了起来，她道：“你们女郎现下如何？”宫娥微微一笑，“娘子放心，女郎说了，日后还要娘子多进宫说话呢！”至此，韩月下这才安下心来。如意如意，如我心意。韩月下抬头微笑，就好似看到含章殿内的覃幼璇一般。
韩月下刚上马车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此处正在官道，车门外车夫轻唤，韩月下打开车窗，一下子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赵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