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评优
崔大郎收起“白纸”，换上一身粗麻衣，从一旁的屋舍里搬出一捆捆做纸钱用的黄草纸，堆放到板车上，堆满之后，从院子一侧的破马棚里牵出一头瘦驴，套好车具之后，一脸苦色地赶车。“最近……忘性也太大了，赵家铺子……好像是三天前就该给他们交货了……赵掌柜这么刻薄，肯定会因为这样克扣我的货钱……八两七分银子呢，这铁公鸡总找借口克扣我银子……真是欺人太甚……”
想到这里，崔大郎脸上苦色更深，年纪轻轻的，眼角已有皱纹。
不多时，赵家扎纸铺里，响起了崔大郎跟赵掌柜的争吵。
“七两八分……我这有账本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白纸黑字写上的，还有你的画押！赵掌柜，做人可不能这么昧良心啊！”
“你三天没给老子送货，你知道老子少挣多少钱吗！还有脸提这几两银子！老子一天几十两银子上下的，不找你赔偿损失就不错了，还有脸要钱！二牛，赶他出去！”
“哎哟，你还敢动手打人，打不死你这臭穷酸！以为读过几本破书就是个读书人啦？你倒是去考个秀才我看看！四牛，虎子，给我狠狠打，大不了赔几十两官司钱，老子赔得起……”
赵掌柜声音凶悍，嗷嗷叫着：“往死里打！”可没过两秒，赵掌柜便杀猪般叫起来：“啊啊啊……杀人啦！”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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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动怒之后，崔大郎便忘记发生了什么事，等他意识清醒的时候，便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崔斐心里暗骂一声。既然知道他是个举人，可眼前这壮汉，为何一点敬意都没有。
“大郎饶命啊……我还请你吃过馍呢……啊~~”
就在崔斐准备离开，院子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周围店铺听到了惨叫和呼救声，店主伙计们却是一时间不敢靠前，也不愿靠太近。
然而这个念头一出，他怀里油纸包着的“白纸”便散发出淡淡的光。
崔大郎经营着一家造黄纸的小作坊，这里的店家偶尔也会从崔大郎那进货，都知道崔大郎读过一些书，是斯斯文文，老实巴交的一个人。
毛驴和板车可都落在了店铺前了呢，板车不值几个钱，可毛驴却是要好几两银子才能买到。
看着沾满鲜血的两手，崔大郎眼神迷茫。
南宫，还有七八名厂卫，也在上下打量着他。
就如崔斐家族，因为祖父是妾生子，没什么地位，早早就分家出去，到了崔斐，家庭已经没落，只有一个小田庄，还有一个造纸作坊。
他飞身狂奔，不多时便回到了自家院落，快速收了衣物细软。
原本警惕的崔大郎顿时松了一口气。
苏文感觉奇怪的是，崔斐虽然有个造纸作坊，但作坊除了原先一名老仆帮忙，老仆去世后，就只有他一人经营，从购买物料到出货，都是亲力亲为。要知道，造纸可是相当耗力活，哪怕再小的作坊，没三五个人根本玩不转，崔斐一个人怎么可能经营得了？
他翻查了档案，终究一无所获。
没走多远，他忽然停下脚步。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从着装看，他就意识到苏文几个不可能是报馆的人，再说了，就那一百几十两银子的事，需要这么多人出动？随便派个管账的就能轻松处理。
一开门，他就看到苏文用着奇怪的眼神地打量着他。
崔大郎的作坊虽小，可凭借以往家族的一点关系，还是拿到了这个单子，只是跟官府做生意，结算麻烦，又不敢催账，所以生活甚是拮据。
“竟是崔大郎！”
只是这样的老实人，却动手杀了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是崔斐崔大郎家吗，我们是《大梁日报》报馆的，过来跟你结算上个月的纸钱。”
但在这一次抡才大典中，他却在京畿道的乡试里得到了不错的成绩，有了参加会试的机会。
短短时间，里面便血流成河。
更可悲的是，那个窝囊的意识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占据着身体的主导地位，对他的存在一无所知，甚至还以为是用了禁忌物“白纸”带来的后果，所以导致他做事都无法连贯，着实耽误了他许多事。
本家对家族旁支出了个举人也很是重视，愿意出钱出力，帮他谋取抡才大试之后的前程。
“那是……差不多一百两银子？”
崔大郎夺门而出。
南宫却是开口说话了。
赵家扎纸铺里，惨叫声此起彼伏。
“真是个废物，这些渣滓杀了就杀了！自首？斩立决？！我崔斐堂堂男子汉，生于天地间，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大不了亡命到燕国或荆楚，换个身份从头再来……唔，去荆楚……他们那边的抡才大典也马上开始了！我有白纸辅助，何愁不高中？”
“笃笃笃……”
崔斐心里喊苦，他从南宫洪亮的声音里听出，南宫肯定是个超凡者。
不是官府来缉拿他的捕快。
有店家心生怜悯，大声喝道。
而且他还发现，崔斐跟《大梁日报》报馆有业务往来，细查之下，他更是发现，崔斐跟另外两家黑工坊也有生意，所谓的生意，其实是去回收两个工坊的边角料回去当造纸材料。
“不，不是我干的！”官府就算反应再快，来找他的时候也不会打上《大梁日报》的名号。他的确给大梁报馆送纸，但不是印刷报纸的纸，而是如厕用的草纸。
“我，我杀人了？！”
崔大郎此时心乱如麻，心里暗道自己犯下如此大案，跑是跑不掉的了，甚至还会连累旁人，暗暗叹息：“不如投案自首，争取个痛快判决，若是判我斩立决，倒是免遭了许多苦厄。”
“何况我是墨家学子，经营此道，本就是应有之义，有没有中举，都是其次。”崔斐回答很得体，他迟疑着说道：“几位不是报馆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