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落花时节3》（4）
巧遇
周六的早晨，天才蒙蒙亮，宁宥已经起来收拾行装。她想拿本书在路上看，刚拉开书橱的门，后面郝聿怀就提着裤子，飞快地冲出卧室，蹿入洗手间，留下一串提醒：“那是爸爸的书，不是你的。”宁宥一看，果然是睡眼蒙眬，开错了书橱，拿了郝青林的那些被她誉为只有风花雪月、没什么料的书。她以前曾戏谑地在这侧书橱上贴过一张大理四景的图片，但几天后被郝青林识破，如今图片犹在。宁宥盯着图片看了会儿，等到郝聿怀从洗手间里蹿出来，才回头道：“这么早起？”她顺手将郝青林的书扔进出门带的双肩包里。
“我替你说下半句：一说出去玩，连闹钟都不用了。”
宁宥莞尔：“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你？”
郝聿怀从卧室里探出脑袋，眼珠子转来转去，想了会儿，坦然道：“我冤枉你了。是毛毛妈妈经常这么说毛毛的。”
“毛毛妈肯定还得说：你怎么上学时放四个闹钟叫，都叫不醒呢？后来妈妈知道了，你不是起不来，而是懒。她是这么说的吧？”
“哈哈，你怎么知道的啊？啊，原来是我太自觉了，不用你唠叨。妈，你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生出像我这么好的儿子，耶！”
宁宥看着儿子笑，等母子俩出门上路后，才对儿子道：“那些放四个闹钟之类的话，妈妈也说过……”
郝聿怀拿筷子比画个v，艰难地从鱼锅里抬起头来，说声“你好，姐姐”，继续埋头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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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手表戴右手腕？”
程可欣微笑，适时降下车窗，冲走近的宁恕笑道：“早，赵总都等你好久了。”宁恕冲着程可欣笑。
坐在前排的程可欣对后排的赵雅娟道：“赵总，喏，穿长袖衬衫的那位便是。大概他前阵子手臂受了伤，不方便穿短袖。”
简宏成摆手让简宏图出去，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清理脉络。
“带儿子出门玩，高速上不敢开手机，怕分心。又有什么事了？”
“没有。她有什么事？”
宁宥也看着这个弟弟，尤其是看着他冷漠的眼神，一口冷气直透心底。她便也什么寒暄都不讲了，直接道：“昨天清早发刷屏邮件，告诉你唐叔叔家开始动手了。但你没给我回复。今天又得到更进一步的消息，是唐叔叔妻子胃癌动手术，心情不好，惦念旧事引起。既然如此，我想……”
宁蕙儿又是点头：“你对。妈放心。”
宁宥没追，知道追也追不上，站原地冷冷地道：“话没谈完，别急着走，这是做人最基本的修养。难道要我当着众人面恶形恶状？”
“好可爱啊，男孩子这样才好呢。”程可欣沉吟了一下，坚决地道，“刚才主人称呼您宁总，我们一起来的也有一位宁总，可真巧。”
宁宥也笑，笑得眼睛弯弯的，特别柔美可亲。
简宏成连忙道：“你可以放心，我已经想好对策，绝对不会让我姐伤害到你和你儿子。”
田景野愣了一下，但立刻若无其事地道：“哦，那也没什么。走吧，吃饭占位置去。我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
“跟我客气什么。一定做到。我们这儿的员工只要三个月试用期后做的工作拿得出手，我都当爷爷一样供着，你又不是不知道。”
“真的巧妙？按照规划局给我的容积率算下来，土地成本已经达到1.7万元每平方米了。”
陈昕儿摇摇头，伸出左臂给田景野看，手表已经戴着了。
熟人？程可欣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加倍不解。
田景野狠狠心，将陈昕儿扔到小区大门口，自己赶紧驾车，拔脚就溜，溜到一个陈昕儿看不见的地方，才找车位停下，给宁宥打电话。可他一听宁宥的声音，先放下陈昕儿这头，关切地问：“你碰到什么事了？怎么声音里有种金属刮玻璃的森冷感觉？”
宁宥忙笑道：“索性让我儿子疯玩到底。问你借口锅，我跟我儿子在水库边自己捡柴火，烧鱼汤吃。”
赵雅娟终于收起了笑容，奇道：“宁总给我个理由。”
程可欣抿嘴，飞起凤眼一笑，没有答应，一个人跑开了。宁恕都没看到，他的注意力今天落在赵雅娟那儿。
简宏成忙道：“别别别，千万别挂我电话。我不是瞎聊，是真有事。”
“哈哈，没事，没事，认清事实也好。”
简宏成不知宁宥是巴不得没事，因此可以容忍他的瞎聊。他一说真有事，宁宥的冷汗又下来了。
母子嘻嘻哈哈的当儿，程可欣已经翻出手机里存着的宁恕发表在网上的那篇文章，文章情真意切地说起他如何爱姐姐和姐姐的儿子——也就是眼前这个抱着大鱼的男孩，如何抽时间满足这个男孩打真人cs的愿望，以致被误会为贼。可程可欣听着母子的对话，怎么都感觉不到宁恕与这对母子的深厚感情。她心中升起一团疑云。程可欣偷眼看去，另一边的“疑似宁恕姐姐”正在打手机，等“疑似宁恕姐姐”放下手机，她一眼看到宁恕掏出手机，似乎在看短信的样子，然后操作一番，很快，这边“疑似宁恕姐姐”的手机提示收到短信了。显然，姐弟在短信对话呢。
程可欣一听，忙乖巧地道：“我去那边亭子看捕鱼，吃饭时别忘了喊我哦。”
至此，简宏成心里豁然贯通，明白唐的出现又是因为上一辈人惹的事，只能道：“等你孩子考完，早点儿出门散心去。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放心，我不会忘记通知你。”
陈昕儿哀怨地看着田景野：“你这么快就忘了？那天晚上在宾馆的卫生间……”
赵雅娟点到为止之后，轻易地把可能拧成死结的话题引开，又打开一个可以让宁恕滔滔不绝的话题。宁恕果然眼睛一亮，道：“我刚来那几天开着车，把全市拉网式地跑了两遍，见过您说的那家工厂，当时就想……”
田景野听得哭笑不得，朗朗上口地冲出一句口水话：“你一直长得很好……”他说话时不由得仔细看向灯光亮堂的电梯里的陈昕儿，赫然发现如今的陈昕儿鼻子两边高耸着两团颧骨，一张脸充满着令人不忍直视的晦气相，早已不见当年阳光灿烂的一根筋的骄傲。田景野无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再违心地赞美，只好拐了个大弯，道：“你认命，那我这种吃过三年牢饭，又妻离子散的人情何以堪？我还没认命呢。走，吃饭去。呵呵，这话我都说第几遍了啊？”
司机替宁恕打开门，宁恕先探入脑袋，冲里面的赵雅娟伸出手来：“赵总，劳您久等。”
宁宥连汗湿的头发都弄干了，才戴上帽子与墨镜，轻巧地走出车子。而小渔船已经离岸，郝聿怀兴奋地站在船头与她打招呼。宁宥索性不走了，坐在岸边石头上，看儿子打鱼，顺便摸出手机给简宏成打电话，因为手机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来自简宏成，不知他为什么事这么心急。本能地，宁宥想到那个唐。她刚刚擦干的冷汗又细细地钻出来了。
郝聿怀想了会儿，做呕吐状：“可是我不能对老师表达不满。”
“放心啦，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要挣钱买吃喝。人你是看了，答应吗？”
田景野笑嘻嘻地应了，等走出门外，忍不住笑得打跌。陈昕儿竟然退化到跟两个街道大妈使劲较真？果真是不大正常，陈昕儿高中时都不会这么傻的，还是宁宥看得准。田景野大步穿过强烈的阳光地带，敲响自己旧宅的门。
宁蕙儿被噎住，气得钻进厨房。
宁恕大步赶去，速度几乎赶上竞走运动员了。他总算是离赵雅娟她们远远地截住了宁宥，然后，什么都不说，就看着宁宥。
田景野道：“你不反感就好。反正选择是双向的，我朋友觉得你看上去不错，有我打包票，他认可你的人品。你看看要不要到这儿上班？”
两人走到车边，宁恕抢在司机面前，伺候赵雅娟上车。等赵雅娟坐下，宁恕这才有时间回头一瞧，见程可欣已经快走到跟前，看来说再见真的只是简单说个再见，没有别的。宁恕心里舒了口气。
宁宥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差点儿噎气。这会儿妈妈还闹什么脾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