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高山流水

第289章高山流水

安陵容不由得想起，前世甄嬛和敦亲王福晋的相交和算计，心中就有些许唏嘘。

“莹莹，随我去一趟延禧宫。”安陵容起身，将关于碎玉轩和甄嬛的事，暂且抛诸脑后。

“月上柳梢头”，只是银白一钩，纤细如女子姣好的眉。注1

远远隐隐传来一阵笛声，吹得是半阕《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注2

隔的远了，那微弱而模糊的笛声，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缠绵，低沉而隐约，格外动人。

安陵容心中微微一动，便知是果郡王了。

果郡王才情出众，性情中人，只是可惜了这宫廷之中，“真心”二字太过奢侈。

今日原是王爷福晋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难怪敦亲王福晋去见了甄嬛，而果郡王夜半在宫墙内自娱。

安陵容想转身绕路去，又觉得过于刻意，就仍旧信步去了。

随着脚步的临近，那笛声仿佛穿透了宫廷的繁华与沉寂，它悠远而清亮，如同夜空中摇曳的星光，三回九转，将静谧的夜晚渲染得如同春日般温暖和煦。

伴随着夜莺偶尔的婉转啼鸣，以及流水潺潺的“窾坎镗鞳”之声，露珠晶莹，霜气清新，月光摇曳，一切显得如此清新脱俗，美得令人陶醉。

“高山流水遇知音”，难怪前世甄嬛与果郡王惺惺相惜。注3

一曲终了，月光洒满了曲折的九转回廊，安陵容恰巧瞥见那宛如松竹般挺拔的身影。

在回廊深处，他身着朴素的白衣，手执一支紫笛，微微擡头望向明月。

他的眉宇间透露着宁静，神态从容，倚栏而立，任凭微风拂面，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已的世界中，怡然自得。

安陵容踏在落叶之上，发出“咔嚓”的清脆响声，却在静夜中显得突兀。

果郡王闻声侧目，也看见了安陵容：“小王可是扰了娘娘清净？”

安陵容见他不很规矩，也不出言责怪，只微微欠身：“本宫不过过客而已，匆匆来往，倒怕是扰了王爷雅兴。”

果郡王轻轻一笑，眼角带上一抹风情，手中的紫竹笛轻轻摇晃：“曾听皇兄说起，柔嫔娘娘弹得一手好琵琶，不知是否对笛声也有一番见解。还望娘娘品评一二。”

安陵容听罢，淡然一笑：“这时节帘卷西风，宫中美人如花，自然消瘦。王爷的笛声固然好，却不该哀婉相思，勾人情长。所思过多则心不平，心不平则无安宁。”

果郡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深邃，手中的紫竹笛微微一顿：“娘娘教诲，本王受教了。”

安陵容颔首，月光下她的脸庞柔和而坚定：“本宫狂言，王爷莫要见怪才好。既如此，本宫还有事，就先走了。”

果郡王深深看了她背影一眼，拱手作揖。

安陵容其实知道，今生甄嬛与果郡王并无太多交集，果郡王此番多半也并非为甄嬛。

但他时常出入内宫，夜半还会留宿宫中，总归让人忌惮。

一旦有流言蜚语，便是害人害已。

夜色渐凉，栖息在树上的寒鸦偶尔发出一声怪叫，实在算不上好听。

秋意渐浓，霜露加重，不知不觉间，衣襟长袖已被浸凉。

宫道上一片寂静，只隐约听得见行走时裙褶相触的细微声响。

行至延禧宫，和门口的小太监打了招呼，得了准许，安陵容才往东配殿去。

夏冬春正对镜梳妆，见安陵容来了也不起身，只透过铜镜瞥了她一眼，就又端详起自已的容貌。

安陵容微微一笑，心中明白夏冬春的傲气，也不以为意：“夏姐姐圣眷正浓，不知可和家中有书信，是否知晓家中兄弟姊妹的嫁娶之事？”

夏冬春（夏贵人）凌厉地转过头，面上尽是骄纵：“你是问你那庶妹的婚事吧？是，是我让父亲去提亲的，也算报你当日恩情，从此两不相欠。怎么？我弟弟夏秋能文能武，又是嫡出，得了这么大的便宜，你有何不满？”

这正是安陵容匆匆前来的原因，今日家中传信，包衣左领夏威家的公子夏秋求娶韵儿，声势很是盛大。

“若能结亲，自是我家妹妹高攀。”安陵容看出夏冬春的色厉内荏，态度就格外和煦，“只是，不知令弟是何感想，可识得舍妹？”

夏冬春（夏贵人）转过头去，耳边的钗环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这有什么，连父亲都听我的，由不得他不愿意。”

早就看出夏冬春在家有多受宠，不然也养不成这样的性子。

安陵容失笑：“看来令弟很是敬爱夏姐姐。只是这日子过得好不好，咱们在深宫之中，也不能硬压着人家和睦。不若就让他们自行选择，我也只望着家中姊妹一生顺遂无忧。退一万步讲，夏姐姐的心意陵容已然知晓，也并不必须要通过姻亲的方式加以保障。”

安陵容的话让夏冬春语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夏冬春（夏贵人）透过铜镜瞪了安陵容一眼，嘴上不饶人：“我对你能有什么心意？不过是不愿意欠人人情罢了。”

说完她就比对起了首饰，将安陵容晾在一边，只当她不存在。

安陵容也不介意，自顾自坐下，绯霞就恭敬捧了茶盏来。

安陵容向她点头致意，绯霞笑得也亲近。

夏冬春悄悄透过铜镜看着这一幕，翻了个白眼，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