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晚来风急
第288章晚来风急
庭院空旷，碎玉轩朱红宫门在白日里也常常紧闭，与端妃的延庆殿竟有了几分相似之处，最常来的便是枝头飞落的麻雀。
浣碧和流朱也逐渐适应了这份孤寂，闲暇时便撒一把小米在庭院中，吸引那些鸟雀来啄食，以此自娱。
时间一长，鸟雀们也变得大胆，竟敢跳到人的手心上来啄食。
终日有这些鸟雀的“叽喳”声相伴，倒也不算太过寂静。
但浣碧心中实在不平。
沈眉庄可能到底是心中难安，不去碎玉轩，一早去了寿康宫，到了下午就见天地往承乾宫跑。
“姐姐可是有什么事烦扰？”安陵容弹了一曲琵琶才道。
沈眉庄（惠嫔）羞赧一笑：“我只是在想，如果莞嫔真的对皇上彻底的失望和绝望，那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安陵容反问：“姐姐也瞧出莞嫔还没对皇上灰心绝望吗？”
沈眉庄（惠嫔）却并不像安陵容想的那般哀愁，只淡淡道：“若她真的对皇上断绝了情意，又怎会沉溺于病榻，无法自拔？”
说着，沈眉庄（惠嫔）张望了一眼，四下没有旁的宫女、太监，白羽鹦鹉也不在，于是又压低了声音道：“如果她对皇上已无心意，那么她就会像现在的我，根本不会因为他的话、他的事而感到悲伤。温太医说，莞嫔的病起于伤心郁结，说到底，既是为了失去孩子的缘故，也是伤心皇上罢了。”
“此事你我都明白，想来皇上也清楚。正是因为如此，与其见面彼此伤怀，不如不去看她。可皇上不知道，在这宫中，无宠是会害死人的，曾经盛宠又骤然失宠更是如此。姐姐可是要做些什么？”安陵容试探。
沈眉庄（惠嫔）摇了摇头：“她只是缺个契机，等她的心结开了，自然会好。即便我去说，她也是听不进去的。而且，我也不想让她觉得，我在施舍怜悯。”
常言道，一场秋雨一场寒。
帘外细雨如丝，淅淅沥沥，秋意渐深。
连绵不断的寒雨轻敲在宽阔而枯黄的梧桐叶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细微声响。
安陵容低头凝视着自已未加修饰、素净如玉的指甲，在光线映照下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自从六阿哥降生，她便鲜少再为指甲施以装饰。
“既然相信莞嫔坚韧，姐姐也就无需如此忧愁了。姐姐自上次‘小产’，已是一年有余，身子可调理好了？”安陵容问。
沈眉庄（惠嫔）含笑：“卫太医说已经大好。只是这生儿育女的缘分，天注定，急不得。”
“娘娘，浣碧姑娘来了。”莹莹进来通报。
“快请进来。”安陵容虽说不明所以，也不会将她拒之门外。
浣碧收了伞进来，行了个极端庄的礼：“柔嫔娘娘吉祥，惠嫔娘娘吉祥。”
“快起来。你忽然来，可是莞嫔有什么事？”安陵容问。
“我家小主病了，我方才去养心殿回禀呢。”浣碧的话说的莫名其妙、没头没尾。
安陵容却大概知道，她这是怨怼自已与沈眉庄从前与甄嬛情同姐妹，如今却少去探望。
“那皇上去看莞嫔了吗？”沈眉庄（惠嫔）问。
浣碧脸上是瘆人的假笑：“还没有，因为皇上和两位娘娘一样忙，不得空去看小主。不过，皇后娘娘倒是派人送了上好的药材。”
沈眉庄（惠嫔）面色就冷了下来：“她是怪我们没去看她吗？都是要侍奉皇上的，她若知道了，又要伤心，所以不敢去了。”
沈眉庄心里也有气，因着从前甄嬛的不信任，和处处反唇相讥。
“浣碧，莞嫔的病好些了吗？”安陵容试图缓和，当然，更多的也是做给沈眉庄看的。
浣碧今日突然来，就是心气不顺，这会当然不领情：“托娘娘的福，一定会好起来的。浣碧斗胆，若是二位娘娘再见到皇上的话，能否提醒皇上，碎玉轩还有两位娘娘所谓的姐妹卧病在床？那么我想，我家小主的病，就会好得更快一些。”
“这个自然。皇上近日忙于朝政，若得空见上一面，总会提起。”安陵容笑着道。
“那先谢谢娘娘了。奴婢告退。”说完，浣碧又不管不顾地走了。
雨水依旧缠绵，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安陵容回头，就见沈眉庄气的握着茶杯的手都在抖：“姐姐这是怎么了？”
“浣碧不敬就是莞嫔不敬，难为你倒是好脾气。”沈眉庄（惠嫔）将茶盏放回桌面上，眉头蹙成了一座小山。
“姐姐不必动气，莞嫔素与浣碧情同姐妹，这你我都是知道的，自然，浣碧就缺了些管教。”安陵容安慰道。
沈眉庄（惠嫔）轻叹一声：“浣碧这样骄纵，即便我不气，她也会得罪旁人，平白给莞嫔招惹是非。”
“正是呢。这几日我倒瞧着，齐妃收敛了不少，时常称病，便是好好地去给皇后请安，也不爱说话了。连同着长春宫的宫女、太监也不张扬了。”安陵容想了想道。
沈眉庄（惠嫔）颔首：“莫非是当日你我的提醒起了作用？可依我看，齐妃又不像是那样容易改变的人，何况那时有所顾忌，咱们也没说明。”
沈眉庄和安陵容是不知道四阿哥对三阿哥说了什么，三阿哥又是如何影响齐妃的。
安陵容摇了摇头：“此事确实蹊跷。不过，无论齐妃有何打算，眼下看来都不是什么坏事。”
“那咱们就静观其变。”沈眉庄（惠嫔）郑重道，“只是这宫中风云变幻，今日之友，或许明日便成仇敌。”
这宫里的关系便如同这雨水，时疏时密。
窗下的菊花被雨水浇得愈发颓败发黑，“晚来风急”，吹得“满地黄花堆积”。注1
原本让莹莹准备好的点心和药材，因着时节不好，也未能及时送出。
到了次日，连绵半月的细雨在黄昏时分终于停歇。
雨后，清新的水珠从叶间滑落，空气中弥漫着久违的甜净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