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甘霖

第277章甘霖

皇帝接过茶盏，只尝了一口，就又放下：“太甜，没茶味了。”

“那臣妾叫人换杯莲子汤来？”乌拉那拉宜修（皇后）提议。

皇帝眉头紧蹙：“不必了，朕就是进来坐会儿。”

“皇上你又瘦了，是否政务繁忙啊？”乌拉那拉宜修（皇后）眼中有心疼。

“也还好吧。”皇帝不耐烦一一回答。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就更是担忧：“皇上忙于朝政，更要有贴心的人在身边侍奉着。虽然定例三年选秀一次，但宫中近日连遭变故，皇上若觉得后宫没个可心人，不如再选些新人入宫陪伴皇上啊。”

“莞嫔失了龙胎，太后听了伤心卧病。朕子嗣不保，孝道未尽，已是心力憔悴，哪有心思选秀啊？”皇帝委婉拒绝。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颔首：“臣妾只希望皇上心中愉悦。”

皇帝顺势歪在榻上：“朕心愉悦，不是多几个女人伺候就是了。这个女人不光要听话懂事，更要懂得朕、明白朕。但又别太懂，懂那么一点，能和朕说上话就是了。太懂或者是太不懂朕都不喜欢。”他说着，脑海中浮现出安陵容的面容。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臣妾明白。如今后宫人心浮动，是否要请萨满和喇嘛进宫去除邪祟？”

皇帝对萨满和喇嘛的效用持怀疑态度——不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然而为了安定人心，他并不反对皇后自行决定：“皇后看着办吧。”

萨满教，作为满族建国初期的国教，自皇太极起便不再受到重视。

对于努尔哈赤之后的皇帝来说，宗教不过是辅助政治的手段。

皇太极推崇藏传佛教，利用它来赢得蒙古族共同信仰的好感，而顺治皇帝可能更倾向于汉地佛教，但他对其他宗教也保持了中立。

到了康熙，宗教更多的就只是象征意义了。

雍正经历了九龙夺嫡，对鬼神更是谈不上有多敬畏。

倒是太后，多少还信一些。

“是。”乌拉那拉宜修（皇后）应下。

“朕还有事，先走了。”皇帝在景仁宫坐了不到一刻钟，就转身离开。

“皇上起驾。”苏培盛的唱念声起。

剪秋见皇帝已经离开，这才出言询问：“娘娘，您何苦提选秀的事呢？后宫本不缺人，倒让皇上不高兴了。”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坐下，语气戏谑：“哪有男人不喜欢新鲜的，皇上这个位置就更是了。皇上不召人侍寝、不选秀，是因为对莞嫔失子的事还没有放下。”

“也是。富察贵人失子的时候，也没见皇上这般难受。可是近日也没见皇上多去看莞嫔。”剪秋回忆道。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擡了擡眉毛：“你长着眼睛，心却不透啊。有句话叫近乡情更怯，皇上越是这样，越是放不下。皇上刚才说不喜欢旁人懂太多，本宫懂的就太多了。”

她如何能不懂，她和皇帝分明是同类人啊。

又叹息一声，才道：“对了，太医怎么说？”

……

皇帝从景仁宫出去，转道就去了碎玉轩，言语中提及甄嬛容颜憔悴，反叫甄嬛多心，自然又是不欢而散。

安陵容坐在窗边，手中的绣花针缓缓穿梭在绸缎间，白羽鹦鹉后来只学了些问候的话，安陵容没再教它念诗，怕显得刻意。

“惠嫔娘娘吉祥！”

“淳贵人小主吉祥！”

……

鹦鹉叽叽喳喳叫着。

安陵容瞥了鹦鹉一眼，淡然一笑：“你倒是会讨好人。”

鹦鹉似懂非懂，扑棱着翅膀，依旧欢快地重复着那些讨好的话。

七月的盛夏，酷热难耐，人们期待已久的及时雨终于在帝王与皇后的共同祈祷下缓缓降临。

这场雨驱散了难以言表的酷热与干旱，为百姓带来了无尽的福祉，同时也缓解了宫中因连续失去两位皇嗣而笼罩的悲伤氛围。

“容儿你看，石榴花开得还是那样的好，好像永远也开不完似的。”沈眉庄（惠嫔）看廊前的石榴花看得入迷。

方淳意（淳贵人）顺着沈眉庄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石榴花在雨后显得格外娇艳，忽然道：“莞姐姐昨日叫人把碎玉轩的石榴花都移了出去，说是触景生情。”

安陵容不欢迎方淳意，但也不表现出来：“内务府的做事也是太不当心，来日莞嫔复宠，黄规全怕是又不好交代了。”

“宫里的人都说，莞姐姐没了孩子之后，伤心过度，言语无状，经常惹得皇上不高兴。安姐姐倒是觉得莞姐姐还会复宠。”方淳意（淳贵人）叹息道，她如今同住碎玉轩，日子愈发无趣了。

安陵容瞥了沈眉庄一眼，才含笑：“后宫捧高踩低是常态，越是无宠越会让人轻贱，莞嫔会想通的。她再不好也是嫔位，皇上无论是因何喜爱，都是喜爱，只要莞嫔调整好心情，就必然有复宠的机会。”

安陵容的话音刚落，便察觉到一旁的沈眉庄松了一口气。

也罢，她若全然绝情，自已也不敢再信任于她了。

总归她为着父母亲族，还有心中的骄傲，即便担忧，也不会轻举妄动，这就够了。

如前世一般，长久沉寂的丝竹管乐再次在宫廷的紫顶黄梁间回荡。

恰逢大雨刚过，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水汽，皇后便向后宫众人宣告，在太液池长芳洲的菊湖云影殿举行盛宴庆祝。注1

或许宫中确实需要这样的欢宴，以消散连绵不断的丧子的阴霾。

在前世，安陵容是歌唱着乘船而来，抵达后心中充满了算计与期待，却忽略了这良辰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