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轻描淡写
第272章轻描淡写
甄嬛注视着皇帝的目光，直到不得不相信残酷的事实，忽然间满心满肺尽是狂热的伤心欲绝。
她几乎是号啕大哭：“皇上，我的孩子！皇上……”
她的哭声太过悲痛，就连始作俑者——皇后面上的哀戚之色也不似作假，沈眉庄握着安陵容的手紧了紧，如方淳意竟是直接跟着哭了出来。
安陵容也适时抽泣起来，种种哭声交织在一起，在寝宫内回荡，皇帝的心也被这悲痛撕扯得鲜血淋漓。
冯若昭（敬妃）在一旁抹着泪，极力劝说：“妹妹别哭了。妹妹伤心，皇上更伤心。御驾一听到消息就赶回来了。”
皇帝的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怜惜，交织着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痛苦和哀伤。
他从未以这样的眼神看过甄嬛，仿佛在他的眼中，她是一个无比珍贵的存在。
那种深沉的悲哀和绝望，就像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尚未降生的孩子，而是他倾尽全力、历尽艰辛才重新找回的无价之宝。
可与此同时，甄嬛恍惚间竟觉得，他看的也并非是自已。
甄嬛心如刀割，痛苦地扭过头去，不再与皇帝对视。
殿内声音方歇，苏培盛上前：“启禀皇上，华贵妃脱簪戴罪，正跪候在碎玉轩门外。”
皇帝的神情凝滞如冰，却不见几分愤怒：“传她进来。”
年世兰（华贵妃）穿得素净，头发也未梳，面上泪痕斑驳，满脸憔悴，不复往日娇媚容颜，一进来就跪下：“皇上万福金安。臣妾有罪，莞嫔是在臣妾宫中不适，臣妾并未及时发觉，还望皇上，饶恕臣妾无知之罪。”
甄嬛一见她，原本满眼的泪水瞬间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两束冰冷而锐利的目光。
她的牙齿紧咬，似是要将满腔的愤怒化作实质，她的眼中有熊熊烈火在燃烧，杀意波涛汹涌。
在那一瞬间，甄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有弓箭在手，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射出一箭，直取对方性命，以此来平息她心中的无尽愤恨。
然而，现实终究是残酷的，甄嬛手中并没有箭，她无法将心中的怒火化作实际行动。
她只能紧紧地攥住被角，以此来抑制内心的狂澜，力度大的几乎要将被角捏碎绞烂，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无法释放心中的仇恨，只能在无尽的痛苦和愤怒中煎熬。
皇帝这时却并未和甄嬛同频，他目光落在华贵妃苍白的脸上：“起来吧，今日之事，朕已然听说。事发突然，是天灾，而非人祸，不怪你。”
甄嬛闻言，心中的愤懑更甚，眼前皇帝的宽容如同尖刀剜心，割裂着她最后的希望。
在皇帝的轻描淡写中，甄嬛的孩子化为了尘埃。
而华贵妃的愧疚与恐惧，在这冷冽的气氛中愈发显得苍白无力。
甄嬛不是没有其他怀疑，但心中仍被对华贵妃的恨意填满。
“谢皇上。”年世兰（华贵妃）多半是又想起了从前失去的那个孩子，即便皇帝轻易饶恕，面色却依旧不见好，转头向章弥，“你这个太医是怎么当的？莞嫔明明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太医院的脉案也一向是胎相稳固，怎会坐了两个时辰就毫无预兆的小产？”
章弥被华贵妃声势吓住，面色如土，跪地抖若筛糠：“莞嫔娘娘之前是有不适之症，此乃盛夏母体孱弱之缘故，也属正常现象。唯有不妥的是，莞嫔娘娘近日心神不宁，所以胎相不稳。这本来没有大的妨碍的，只要好好休息便是了，今日之事，微臣实在不知啊。”
今日甄嬛出事，没了华贵妃这个替罪羊，沈眉庄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皇后，再加上上次富察贵人小产时，她就隐约发觉，每次皇嗣出事，来人都刚好是章弥，这就让沈眉庄不由得怀疑，章弥其实是皇后的人。
但这些怀疑现在再说已然没有意义，之前她前去提醒甄嬛，甄嬛是丝毫听不进去的。
皇帝紧锁眉头，目光如炬，他想到的是翊坤宫里的欢宜香。
接着，他看向华妃的眼神骤然变得柔和，一瞬间，所有的情感都涌上了心头。
伤痛、愧疚、同情、怜惜、戒备，这些复杂而难以言表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人难以捉摸他的真实感受。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见不得皇帝如此，略一迟疑，出言道：“太后那边要告知一声吗？”
皇帝疲倦挥手：“富察贵人的孩子没了，太后本就伤心，如今又病着，为免雪上加霜，就别再提了吧。”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轻声应了：“太后那边，臣妾定会安排好一切，请皇上放心。”
皇帝道：“你们先出去吧，朕陪陪莞嫔。”
乌拉那拉宜修（皇后）颔首：“是。”又劝甄嬛，“莞嫔，身体最要紧，来日方长，不要过分伤心。”然后携着众人出去。
直到众人散去，皇帝才终于表露出了对甄嬛的些许埋怨，怨她固执，可甄嬛又何尝不怨？
从头到尾，沈眉庄和安陵容没说上一句话，回去的路上也漠然不语。
安陵容停下脚步：“姐姐心里难受，不如说出来。”
沈眉庄（惠嫔）也停下，默然片刻：“我并非难受，只是感到惋惜。她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就连太医，恐怕也是她的人。”
“姐姐同我想到一块去了，其实我也怀疑……”安陵容和沈眉庄一样，没有将话说明白。
夜色暗沉，让人看不清远方，亦恐惧于其中可能隐藏的危险。
她们只能更加珍重地牵起彼此的手，在黑暗之中孑孓踯躅，砥砺前行。
太后病着不见好，第二日安陵容带着六阿哥去到寿康宫给太后解闷。
六阿哥正是爱抓东西的时候，临走前，安陵容在六阿哥手中塞了一枚小小的香囊，是六阿哥时常摆弄之物。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安陵容俯身行礼，规矩大方。
“起来吧。”太后招招手。
安陵容起身：“谢太后。”
乳娘将六阿哥抱到太后床前，太后擡手轻抚六阿哥的头，微微一笑，却难掩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