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再见旧友
第13章再见旧友
第十三章
找了个小路边摊喝了一箱，听着他一顿神侃，喝多了就说他现在过得有多穷困潦倒，但是都是正当行当，叫我放心，说绝不给咱们村丢人。今晚上这事是因为早就认出我了，和我开个玩笑。要说咱们村，我印象中的大概是大家都喜欢的小学作文之我的故乡吧，但是说实话，那时候咱们村是真的十里河滩，青山薄纱，水绿草青，睁着眼睛就可以看到从深水里游过的鱼儿，只是后来来了几队挖河沙的队伍，把咱们村的十里河滩弄成了污浊的深水潭，再无人去河里摸鱼洗衣服，水面上飘着的垃圾，远看倒是无碍，可是你走近去，那些泡沫板，塑料袋，树叶子全部在靠岸的水边漂浮着，冲也冲不掉。而如今，咱们村的村名都已经找不到了，以前叫田旮，前几年周围的四个村合并，都称四街了。要我说，还是咱们以前那名字霸气，现在这什么玩意儿？
我也微醺的看着他，感叹时光易逝。
“咱哥们有十几年没见了吧？改天带嫂子出来喝一杯，我请客！”。
“我可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黄金单身汉一根，你的酒自己喝吧！”。
“不给我面子是吧！那你来我家喝酒，来看看你小侄女，都读小学了！”。
我应承下来，周末有空就去看看，反正也好久没见了，我又没什么事，常走动也好。这日子过得，我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每天要摆着腔调和别人打交道。其实说句实话，还是很想念当初穿同一条裤子的那些人的。七零后的我们都已经三十过半了，别人都已经幸福安康，家庭圆满，只有我依旧一个人走。
家里给安排过很多相亲的对象，只是木讷的我人家都看不上，人家嫌我太严肃了！可是严肃有什么不好了？我又没隐藏我的缺点让她们婚后后悔不已，也没有故作严肃的姿态来欺蒙她们，只是把我自己架在衣架上，平铺的摊开在她们面前，她们反倒不喜欢。反而是那种故装有情商、有钱、高明的人则大受欢迎。要是这样，我倒是愿意一直就这么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
周日大早上我就来到李天光给我的地址。
这片地经过短短几年的变革，已由落后的小村庄演变成了一个富饶的小乡镇了。这一切最大的功劳应是刘轩他们那村子撑起来的旅游业和种植业了——满山的茗茶清新欲吐，再往里走，依山有一农庄，山上奇石峻岭，开去好远一片。
李天光住的那个地方住着许些外来务工人员，这片地房租比较便宜，但是鱼龙混杂，路上的水泥被过往的车子压的有些地方深陷进去，有些地方又翘了上来，路边上有些寻工的人就赤着胳膊坐在地上，衣服揽在街上。他们大多年龄比我还要大些，手臂比我常年跑步的小腿还要粗，身上有些刮痕，兴是工作时刮伤的，皮肤常年裸露在太阳下被晒得黝黑。
“四柱哥，你来啦！”，其中一个赤着胳膊的大汉站起来，满脸的褶皱堆着笑意。“昨儿听小四说你要来，我还不信！”
“李缺狗？你在这里作甚啊？”。
“俺们在这里等工了嘛！你来找李天光吧？走，我带你进去！”。
他捡起在地上的衣服，接过我手里给孩子买的一些书籍和零食就走在我前面给我带路。当初他是我们这几个人里最矮的那个，如今已经长的手臂长胳膊粗了，只是他当初本想入伍的，因家人阻碍才只能在家做些这种事，不然我觉得他也会有一番大作为。以前我们几个人出去摸别人家的地瓜，老叫我们要护着他，现在已经高出我一个头了，我走在他的后面，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他一声不吭的往前走，也不和我说道说道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也没有去破坏他的安静，因为这是我记忆里的李缺狗最认真最淳朴的形象，他不会一味地昧着良心去说一个人的好，但是你若有什么事，他也不会躲。这种品质是李天光他们所没有的。而这种品质，在他粗实的臂膀上，我知道，一直都在！
来开门的是李天光的媳妇，刚看第一眼我说这眉眼很是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李天光说“人家都说了小两口在一起久了就会越看越像，这不像我了嘛，你看着也就眼熟了！”。
酒桌上喝了半寻，各自谈起家庭来，才知这李天光的媳妇就是那刘轩的姐姐——刘裙！只听说刘轩有一个姐姐早早地就外出务工去了，也没听说过结婚了啊！更是没想到大家如此有缘，嫁给了我这小时候的儿伴，如今又成了一家人。
不过这刘裙生的却是肤白貌美，眼珠子黑溜溜的比我们这些成年人的都要好看许多，身段也好。再看我那儿伴，一看就不误正事，没什么钱，还身高没有一米七，骨瘦嶙峋的。我实在是看不懂这一桩婚姻，但还是敬他们一杯。
“这李缺狗过得怎么样啊？怎么还不在这里吃饭呢？咱们喝一次多不容易！”。
“他就是犟驴！说不动他！下次你再来，我定叫他过来给你赔罪！”。
我举起酒杯示意敬他，他本想碰杯，见我喝下了，就自己埋头喝了两杯。他那女儿倒是生的乖巧，自己自己端了碗饭就往里屋走了，里屋有一张床，床上堆满了各个季节的衣服，还有一张有些年头的大书桌。
桌子上油油的，指甲一刻就能刮出好深一条刮痕，但是它就是不倒就是没烂，就像老祖宗的根扎在这片土地，不管在冬天的时候他们是化成泥土滋养明年春天的桃花，还是化为雪水，盼着地里的大麦好生生长。
小孩就坐在一根李天光自己扎的高板凳上趴在桌子上吃饭，我叫她过来吃个鸡腿她就端着碗乖乖跑过来，也不正视我的眼睛，加了鸡腿，赶紧的又跑回去了。
“小孩怕生！你要是多来几次，还不定对你怎么样了！”，李天光给我又到了一杯酒，“来，咱们再喝一杯。”
“你少喝点，家里有媳妇孩子呢！来，嫂子，你劝劝他管着点儿！”，我抢了他手里的酒杯，“咱们是大男人，要扛起家里的重任，想当初，你可是咱们的头，可现在你看这个家，你忍心家里的女人和小孩跟着你这样子糊涂过活啊！”。
“老婆孩子！”，他伸出手一把揪住刘裙的头发，刘裙疼的脸部表情都扭曲了，又对她拳脚相加。按说这他们自己家的家务事，我作为一个外人，别说不该插手就是连嘴也是不该插的，但是想想刘轩的事情上，又觉得都是可怜人，就动手揍了李天光一拳，桌子上的一只瓷碗咣当掉在地上，倒是让他清醒了几分。我叫他女人先出去躲躲，女人卸下脏兮兮的围裙，眼中含着泪水开了门就出去了。
小孩躲在里屋半遮的布帘后面一声不吭，但看得出来她很害怕，只把眼睛偷偷地往这边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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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老糊涂了吧！长本事了？还动手打起婆娘来了！”。我一声叹息，还是坐下来歇一下。果真是老了，才动一下手，感觉力不从心了，大概是这几年过得太安逸太没劲了，整天把自己放在那张办公椅上养着，就算是早上的半个小时短跑也拯救不了我这向着迟暮的身体了吧！
没料想到这李天光清醒了几分后，一个大男人竟呜呜的趴在黑黑的桌子上哭起来了。我无奈的看下他，只得先行离开了。他没有挽留我，甚至没有抬起头看我一眼。
我叫出来他的女儿，塞给了她一张票子。那娃先是把手背在背后，不愿意接我这臭钱的。后来我直接把钱塞在她的口袋里，拿上包就走出去了。
娃娃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低着头也不看我，但是我关门的刹那，看到她的眼神凄惨的像是被受虐的成年女人一般。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直到那厚重的门板咔擦一声合上，我才打了个哆嗦，头也不回的离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