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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春节前夕,往事回涌

第16章春节前夕,往事回涌第十七章

轰动了好几年的世界末日就那么过了,一觉醒过来,大家还是刷牙洗脸穿上衣服买两碗粉就上班去了。

上班的最后一天,大家伙跟打了鸡血似的,没半天就把平常需要两天都做不完的活给做完了。他们坐在外面互相调侃,我眼睛看着窗外,心却停驻在窗子上那朦胧的影子,我看到了白发呼啦啦的往上长,似是要赶来年春天的春雨。

“文一,你今天这是穿了新衣服啊!”,刘小文冒冒失失的拉着曾文一不让他走,“说!这是要带女朋友回家过年了吧?”。

曾文一比刘小文先来一年,可这丫头不知轻重高低,见谁都敢调侃两句。这曾文一又生性孤僻,不自觉的就红了一下脸,刘小文不但不放过人家,反而大声嚷嚷,引得大家都过来围观。不过这刘小文也没什么恶意,只是想关心关心他而已,也没想到这曾文一如此腼腆。用刘小文的说来说去,就是还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孩子比他还要腼腆了!

幸好上面的领导刚好过来,给大家发红包,大家的注意力有了转移,曾文一就端着一杯水悻悻的从人群中挤开独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刘小文帮他领了他的红包,还把自己那份也给他,但是他就是不收,不得已刘小文就找我叫我以领导的名义把红包转赠给他,晚上的聚会他也没有来,大家玩的都很开心,只有在几个小部下给我敬酒时让刘小文给拦下来的时候大家弄得有些生硬与尴尬,不过刘小文总有让大家心服口服的理由。那天晚上她截了我所有的酒,还疯疯癫癫的拿着麦问,“你们知道我和你们的米老大是什么关系嘛?”。

大家一头雾水,当然也有人心里想,这么嚣张肯定是我的女人,大家暗自不说话。然后她话锋一转,说“他是我二舅爷!我舅婆婆叫我管着他取个舅奶奶回来,我觉着他怎么着也要把那宰相肚减了才能去着老婆吧!哈哈,不然,不然这样的老男人谁要啊!你要吗?”她指着部里的崔老前辈问,弄得大家是一阵尴尬。还好说完这些后,她就彻底晕过去了。大家又是该喝的喝,也有人鼓掌说,“小文说的有几分道理,老大,以后咱们喝酒,您老就喝薄荷茶算了吧!”。

那崔珍珍老前辈,我之所以称她为老前辈,是因为她年龄比我大,也当过大官,只是在工龄的最后几年,她又申请调回家乡。说是在外面闯荡这么久了,想在最后这几年,为自己的家乡奉献几年。

她也是我敬佩的人,虽然年龄大了,但风韵犹存。她的丈夫听说很早就去世了,独自抚养女儿长大,女儿是名牌大学毕业生,虽是女流之流,可做事绝对比她母亲还要雷厉风行,是个干练的人,如今也有三十岁了,未婚,最近几年在本地开了一个烟厂。她想必也是追随着女儿回到了家乡,自己也是经常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做事非常令人钦佩。

聚会散了的时候,她跟我说,“你那小舅孙女说的有道理啊!你可以考虑下!”,还有不识趣的,大声攘着,“二舅爷,来年加油给咱们找个二舅奶奶啦!”。

打了辆车把刘小文拉回家去,家里的老母亲一开门见刘小文喝成那样子,对我就是一顿批头大骂。我就纳闷了,挡酒这事换成别的助手来做不是很正常的嘛,她挡酒一下我反倒要被骂了?脱了厚外套,我坐在沙发上喝母亲给我倒的一杯开水。刘小文一摊烂泥一样倒在地板上,母亲把她拖到二楼的房间去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太阳晒了屋外的辣椒都干得嘎嘣嘎嘣脆的了,她都蓬头散发的从屋子里走出来,身上穿着母亲曾经穿过的花大袄。

为了她好不容易和我一起在家吃顿饭,母亲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把大姐一家也接过来一起吃饭。

饭桌上的谈资无非是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刘小文把她自己那套侃侃而谈,说的绘声绘色的全然没看母亲和大姐的脸色。母亲只是偶尔点下头,说身体健康就行,不用瞎折腾身体!大姐一直在喂饭她的最小的儿子小深,也不搭理她那套要我减肥的相亲之路。但是她倒好,眼睛似乎是看不到这一切,饭没吃多少,就见她在那里大刀阔斧的谈论着她的大计,就好像我这看着有二十斤的啤酒肚是说减就减的掉的,再好像我这看着有二十斤的啤酒肚真的减掉就能娶着媳妇儿还是平步青云怎么着的。

我放下碗筷接过大姐手里的碗筷来喂两岁半的小侄子,好让大姐安心吃饭。

“二弟,要我说啊,咱们工厂有一个年轻的小寡妇,长得很漂亮,也没有孩子,听说结婚才俩月,她那丈夫在外拉货就出车祸走了,才二十三呢!你看着怎么样?”,大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在桌子上。

母亲眉头有些微皱,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刘小文那丫头一手把照片抢过去了。

“是挺漂亮的啊,比我还年轻!但是这不合适吧,二舅爷见识这么广跟她肯定没话说,他俩不太合适!”。

大姐嘟囔了一下嘴,想要说些什么没有说什么,又低着头吃饭去了。

吃完饭送刘小文去坐车回来,见小侄子自己一个人在堂屋爬来爬去的玩,母亲的房门虚掩着,听得到她在低声的训斥大姐。我蹲在地上陪着小侄子玩了一会儿,见大姐从母亲房间出来了,我就上楼去了。

母亲坐在自己房间没有出来,只听到她咳了一下午,晚上也没做饭。我说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她却说大过年的往医院跑不吉利,别人会说她闲话的,要去也正月过后再去!

我无奈的放下水杯,还是回自己屋里看杂志去了。

他们老一代的迷信就是深种在他们骨子里的信仰,是社会的洪流都冲刷不掉旧时代。而现在的人被批判没有信仰,大概就是因为他们年少不更事,不崇尚鬼神,更是把长辈们尊重老祖宗的初一十五都全然不放在眼里了。

离年三十还有两天,家家户户都忙着上街赶集。平日里三五轮回的三场集子,在正月里的时候是三场一起开,在外面务工的好多人都往街上的萝卜蔬菜撒钱。母亲的咳喘似乎日益严重,天气干燥的很,有时天上的云彩黄黄的,奶奶以前说天要下雪的时候,天空就会出现黄黄的云彩,但是狂风肆意刮着,雪却是连沙雪都没见一场,往年那是早就下雪了的。

在年三十还有七天的时候,母亲就天天早上六点钟就起床,披着她那年轻时就有的军棉袄起来上香。她总是抱怨她这件衣服穿了好些年了,语气里带着点儿惋惜与怀念。可是大姐逢年过节上街给她买的衣服,前两年还拿出来穿穿,这些年,那些新衣服就收在柜子里,也不见她穿。偶尔清柜子,她翻出来,清理完了,又是叠好,规规矩矩的放回去,连商标都没有剪。

那件军棉袄是父亲当年在外随军时,冬天回来带回来的。那天晚上风雪交加,父亲进门递给母亲手里的一斤白砂糖,见母亲穿着甚薄,便立马去后山砍了些柴火回来烧。父亲问家里怎么连柴火也没有了,母亲叹气不语,只坐下来生活,那湿湿的柴木烧不出好火,反而弄得屋子里烟雾四起。父亲没有说什么,抱起我和姐姐就进里屋去了。他问我们冷不冷,我鼓着大眼睛看着他,姐姐说,“我们不能,母亲给我们衣服穿!母亲才能。”,父亲眼里也带着哽咽,那是一个军人最无助的一面,他要保卫国家,却无法保护他的妻子儿女免受盗贼偷走冬天取暖的柴火。第二天父亲进山里砍了好多柴火回来,在家的那几天父亲砍的柴火堆满了没有养猪的猪栏里,姐姐也跟着父亲进山捡了一些干枞树果子用来生火。

父亲只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的样子就走了,他走的时候把他的军大衣披在母亲的肩膀上,母亲笑着送父亲坐上马大爷的牛车往城里去了。母亲害怕弄脏了父亲的衣服,总是放在阁楼上的那个柜子里收着,想着父亲下次回来的时候可以穿!可是那次过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了。

冬天过去了,春天的时候母亲挺着她的小肚子下地干活,不小心摔倒了。姐姐看到母亲屁股后面有点点血印子,吓得哇哇大哭。母亲拉过姐姐的手,帮她擦干眼泪,让她赶快去喊马大爷和隔壁的郑婆。

郑婆赶到时,气喘吁吁的说,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把大人抬回去吧!

母亲拉着马大爷的手说,救孩子要紧,我没什么事!

马大爷把母亲用牛车拖到隔壁村的田旮村,问路找到了他们村的一个女医生。女医生把我们拦在门外,马大爷在路边上守着他的牛车。没多久,女医生出来说,“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了,回家也别干什么农活了,在炕上待着就行,到时候生孩子也找我来,别往那些老太婆那里送了,不然出什么事我可不管的啊!”。

“你这肚里的娃可真精壮!应该是个男娃啊!”,马大爷抽着他那大旱烟,赶着牛车,往家里走去。母亲躺在牛车上,我和姐姐坐在后板板上。

天上是漫天星光,晚上的时候萝卜头花也是开的一片,白的紫的粉的乌央乌央一片,只是被四月的露水打的有点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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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母亲买回来了两头小白猪。那些日子,姐姐作为家里出母亲之外唯一有劳动力的人,虽然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孩,迫不得已要每天帮忙弄些猪草回来,还要帮忙喂猪,我记得她养猪的那段时间,猪都被饿瘦了好多!因为她的力气太小,每次只从外面割回来一点猪草!

还有她刚开始喂猪的时候,被猪给吓哭了好几次,我站在她的身后,只是看着她哭,也做不了什么。还有几次,她被猪吓哭了,我被她给吓哭了。她看到猪朝她走过来,她就立马丢掉手里给猪尧食的大勺,朝外奔!那些猪被饿了有些日子,甚至又一次发疯似的用他们的鼻子把猪栏的几块烂板给蹭没了!姐姐吓得坐在猪栏门口哭,我在猪栏外面的地上玩着一些小木屑,前屋的郑奶奶跑出来,问我们怎么了,姐姐说,猪跑了!郑三奶奶劝她别哭了,说是带她去找猪,她才自己擦干眼泪跟着去了。在村外的河边找到了那两头猪,只是那些猪太饿里,他们找到时,猪还只埋着头吃草,也不跑也不看他们一眼。等猪吃饱了郑三奶奶帮忙把两头猪赶回了猪栏,这事才是过去了。

家里这么多事,母亲也是根本放心不下,在炕上待了没一个星期就坐不住了。还是扛上家伙下地去了!

幸好这些日子过得快,九月底柿子熟的季节,村口那颗几十年的老柿子树上挂满了好多大柿子。母亲挺着大肚子站在柿子树下和村里的婶婶们闲话的时候,突然肚子一疼,躺地上去了。大家忙成一团,搭把手把母亲送到了家里的炕上。二婶说去叫郑婆来接生,马大爷的儿媳妇五婶说她马大爷说了隔壁村那女医生说生孩子时叫她来接生!

大家说这赶不及了吧!母亲在床上疼的直流汗,姐姐拔腿就往村外跑了,天黑时领回来了女医生。女医生背着她的大药箱急急忙忙的跑进房间把众人赶了出去,叫她们帮忙准备热水,就关上了门。姐姐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手里拎着女医生的一双黑色高跟鞋,满脑袋的大汗顺着她小小的脸颊往下流。

四婶拉过姐姐坐在她的腿上,用自己的衣服帮姐姐擦了汗,又问“丫头,你告诉婶子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呢?”。姐姐说,“弟弟妹妹都成!”。屋外女人们一片大笑,屋内母亲辛苦的声音不绝。大家等了会儿,就都散了。女医生说今晚上住我家,怕是母亲晚上会生!

女医生抱着我和姐姐睡觉,她给我们讲了很多她行医救人的故事,四岁的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姐姐却是很感兴趣,知道女医生说叫她去睡觉她才闭上眼睛睡了。

半夜的时候,母亲果然生了,幸好女医生有先见之明,不然这一来一回肯定来不及的。马大爷披了个背心就往我家跑,四婶带来了一些衣服给新生的孩子穿,前屋的郑三奶奶一听到动静就起床来我家帮忙了,还带了她的两个儿媳妇过来烧热水,帮忙!

我们家迎来了新的小弟弟,母亲让牛大爷去城里的时候捎封信去父亲在的部队里报喜,只是信去了好几封,却一封也没回来。过年的时候,父亲也不像往年会回来待上几日,第二年的夏天,有三个男人跑到我家,和母亲在屋里说着一些什么,我和姐姐躲在门外看。他们都长得高高大大的,很好看!还穿着我们熟悉的父亲也穿过的那种花式的衣服,我问姐姐父亲要回来了吗?姐姐没来得及说什么,里面有个哥哥走出来,递给我们一斤白砂糖,姐姐推开说,“前年的糖还没吃完呢,等着父亲回来熬甜酒吃的,我们不用这些糖!”。

男人说,“这个也是用来熬甜酒吃的!”。姐姐还是不接,他又说“这是你们的父亲叫我给你们的,他没有空回来,所以叫我带回来了!来,拿着吧!”。

姐姐把这一斤白砂糖放在米缸里埋着,这样子就没那么快融化,可以收很久。她回来时,那三个男人走了,母亲抱着弟弟坐在房间里面流眼泪却没有哽咽出声。

姐姐没有读书,也没有机会实现她的医生梦,她成了这个农村里最朴实的妇人。母亲拿着每年部队里下发的补恤金和姐姐嫁人收到的彩礼钱供我和弟弟读书上学,只是弟弟读了初中就没读了,他有一个梦想的地方,和父亲一样。初中毕业就报名去了部队里,“部队不用学费,还有吃有住,又可以实现我的梦想,哥,你就安心念大学,给母亲争光就好了!我也会赚钱让你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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