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岁暮白皑
第410章岁暮白皑
不管庄褚是去官官相护,还是被党同伐异,张姮一行都不能耽误脚程,按方塙记忆中的路径,取道摸索,只是心境大不如从前。至少那时有方向可寻,可眼下却是受困雪山。可无论如何,路始终都要找到的。
张姮带人只往北方而去,这是无奈的办法,不管落石捷径在何处,方向总归是没错的。
初三这夜,即便有雪反衬光亮,可相较以往却更为漆黑,进程不得不暂时停顿,加上不能燃火,一行人便紧挨一起取暖,远处看去,倒和山石无疑,成了很好的掩护。不过临近半夜,一些由远及近,手持火光的巡兵忽然来了。
“你确定那些人是往这里去的?!”粗声粗气的声音划破寂静,叫张姮等人一惊,不过好在没叫他们察觉。有熟悉的声,踏着雪回道:“是,我亲眼见那些村民朝着这儿来的,大人您看,这几日无雪无风,痕迹是明摆的。”
此人正是庄褚,他离开张姮等人便朝着长阳而去,也就和驻扎在五赢山脚的长阳叛军相遇,他有兵籍,又是骑尉,他信誓旦旦自然对于急于功勋的人极具诱惑。
隐秘的村人不安且愤慨道:“姓庄的果然贼心不死,他带人来抓我们了。”
方塙不言,可张姮却奇怪,他们与庄褚分道扬镳时,路径不明,即便对方知道张姮一行是要去落石捷径,可没有指引是很容易在山中迷失方向的,他怎么能肯定他们就一定能找到。
温沨此时道:“如此阵仗,若是缉拿,只怕也打草惊蛇了,他们不会如此糊涂。”
张姮忙道:“.将东西带好,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或许,这是一招投石问路。
前方人从火把看,约有五十人,装备着弓箭,并无其他精良,想来他们只当张姮一行是逃难的山民,庄褚并未将此行的目的告知。可对方毕竟也人多势众,硬拼他们是敌不过的,唯有智取。
他们一路昂首阔步,可见此行势在必得,身后的人脚步紧随,竟也毫不知觉。等攀爬过两段湿滑的山路,一同抵达至一处杂乱奇特的地段——看来此地便是通往郢关的小路,庄褚将人引到此地,也不知有何打算。
张姮等人不敢近前,依旧以外披为遮掩监视。此刻前方似乎发生了争执,火把变换着,最后分散各处,显然是准备守株待兔。
阜平为难道:“现在怎么办?他们守在这里,想通过都难,何况是劈石开路。”
温沨道:“这里是唯一的路段了,引开他们也不现实。”
张姮道:“既是唯一的出路,那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这五十个人,全部灭口。”
众人明白,可他们只有十四个人,如何胜过三倍数量的敌人?张姮细心观察,发现这些人虽然分散,可火把却未熄灭,不知是有意诱敌还是疏忽大意,对身边人表示去看看情况,说罢就要挪动,可方塙却拦下道:“殿下目标太大,我去就好。”
方塙身板较小,若盖上斗篷蹲在地上,远看与石头无二,若说机敏,他也是合适的,张姮无奈,低声说了声小心,就放任他去了。方塙知道张姮不在气恼他,心中一松,便在雪中一滚,沾了雪污,慢慢靠近那些火把驻留的人。
他一去足有半个时辰,等回来时忙道:“那些人狡猾,我靠近看,发现有的火把只是扎在路上或石头缝里,不过他们也未闲着,像是在铲什么。”
难不成这些人在帮忙清理路障?庄褚到底和他们说了什么?是布置陷阱还是被骗的做无用功?
张姮问道:“你见到庄褚没有?”
方塙摇头:“没有,前面还有人,我没敢靠太近。”
张姮看着火的方向,又看了看天:“我们先不动声色,等黎明时分再看。”
黎明是天最昏暗的时候,万一事态有变,也方便行事。于是各自将斗篷遮好,远远看着火苗。他们行至如今,少有睡眠,这一静止,竟止不住困意。张姮也不能逼迫他们太紧,于是低声让他们掩护好,一切有她盯着。只除了阜平,温沨,小哲子和方塙还陪她坚守着。
此期间,那些火把也移动着,张姮紧盯,发现似乎很有章法,绝不是替他们在清石开路。丑时四更,张姮肯定这些人正在布置一套阵法,可见是有人洞悉了此处,想要暗施玄机,以抵挡来人进犯。她忙将此事告诉温沨四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人再继续下去。
东宫里,太子留下的书,兵书占据一半,张姮闲暇时便会阅读,其中有专门描写轨道谋功,此类不倚靠武力,而是见机布阵左右谋划,使敌不攻自破。但若陈恬的叛军中有这样的人,只怕会是威胁,她必须弄清那人是谁。
张姮对温沨四人道:“虽然五人对五十人很悬殊,但是这道关,一定要过。且要在天明之前,你们有什么对策?”
四人面面相觑,这确实是道难题,可迫在眉睫,也不得不兵行险着。看向那落石,温沨忽然道:“长阳曾有过地动之灾,那里的落石若因此造成,也就表示上方的山石山土最为松动。”
张姮悄悄起身,让他们原地隐蔽,便往上面攀爬去。温沨想阻止,可方塙却劝道:“若真是松动之地,你有办法固定阵脚?有力气阻止?稍安勿躁,殿下一定有对策的。”
温沨无奈,除去担忧也别无他法。
张姮从背后山坡往上攀爬,触手可及的皆是冰寒无比,可不敢停下脚步,等到了高差极大的高坡,寒风呼啸,除却冷也察觉到脚底不似来时的松软,此处的积雪也明显厚实。张姮隐蔽在石后,因为担心塌陷,已事先将绳索绑在来时的树上,然后拿出调整好的弩,以山石为挡,然后对准火把的位置射出数箭。
弩箭前后精准瞄准了两处火把,穿透力也成功波及了一名正在搬运的士兵,另外还有一箭射偏却恰好引起了为首将官的注意。他发现有敌袭,立即喝止行动,但并未搜山只让人搭箭向上方攻击。箭雨铺天盖地,张姮躲在石后,此时感觉背部倾斜,知道是对方的长箭已造成了后果,急忙躺在斜坡上,借着绳索爬至一旁。
轰隆之下,几处本就倾斜的山石,在松土受波及后失了阻碍的作用接连滚下,而本填塞着的积雪,也如雪滚球般倾斜落下。
山下人自是听到,连忙避开,可有几人被波及,受伤程度必须要送出五赢救治。可这还是其次,因为新石的阻碍,积雪山土的辅助造成的滑坡,让原本就要排好的阵法被破坏,且用人工是根本抬不动的。
将官发怒,立即让剩余人去捉拿凶匪。庄褚见势不妙,也不知袭击者是否是山民,本想着利用将官为其开拔,可那营有个营副将却分析出,山民此行是为了给大安关守军开辟小路反攻长阳,特地让将官来此遗漏的捷径摆成阵法,以此令大军入山后,迷失山中,分散兵力。
庄褚熟读兵书,对排兵布阵有所了解,可从未遇到那副将一般的人,夸夸其谈竟能怂恿一营将官在这雪夜进山,还布置阵法。但好在这将官好大喜功,他谄媚几句就获准跟来。
“小心!”此时不到五十人的队伍又被石击雪埋,又遭遇一番山中塌陷。张姮解下绳索,借着火把熄灭大半,冲着一行人隐蔽靠近。前方虽然乱着,可庄褚的声音明晰,只听他道:“大人,此处有人埋伏,且敌暗我明,不如先派人回去请求支援,另外有人伤势也需要救治。”
哪知将官已是怒发冲冠,推开庄褚喝道:“区区山民就让你们丢盔弃甲的吗?!都给我起来别装死!现在开始搜山!若放跑一个,我军法处置了你们!”
他言语逼迫,豪不顾及他人的处境,那几名被滑坡波及的小兵,军备本就不及他,手脚被冻僵不说,有些甚至被石头砸出血,连站起来都不稳。可将官却认为他们是存心怠慢,竟上鞭子将他们狠抽在地,口中也怒骂着。
庄褚见势忙劝道:“大人息怒,他们本是农户,入伍也不过四五个月,眼下天寒地冻,又受了伤,一时耽搁也是情有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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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官又恶狠狠地指着庄褚:“你敢蛊惑军心!好大胆!既入了老子的营,不听命令就是违抗军令!”他说罢竟抽刀将其中一名伤了腿的人砍杀,快得连庄褚都来不及阻止,挥舞着血刀威胁:“你们再敢耽搁,这就是下场!都滚起来搜山!”
众人敢怒不敢言,张姮听着,只觉得陈恬的手下若都这般恃强凌弱,倒也死不足惜。可才要抽出弩箭,却见远处又赶来不少人,火光冲天的,急忙躲到暗处见机行事。
庄褚认出来人,忙对将官道:“大人,是汪副将带人来了。”
此人便是洞悉张姮一行目的,并怂恿营将来此布阵的副将汪平,他深知上司急功冒进,不放心便赶来支援,不过兵力也只有五十。他见到将官立即道:“属下唯恐意外,特来支援大人。”
可将官却好歹不识,小人之心对这他就是一鞭,并怒斥:“汪平!你好大胆子敢私做主张!你来岂不是营内空虚,你想给那些逆贼可乘之机是不是!?什么意外?!你是巴不得本将遇害好顶替了是不是?!”
汪平忙解释:“属下并无此意!”
庄褚此时也不知是维护还是情急,竟替汪平不平:“大人!布阵本是副将提议,也是他准备前来,是大人您非要亲自来捉拿的。如今他来支援是一番好意,相信营内他已做了万全的准备。”
张姮躲在暗处,又对这个愣头青是一阵无语,只怕这番顶撞的下场,好不过那赤身在雪地中吸引猛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