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移风闻硝声

第421章移风闻硝声外城攻破了潘计和李登的阵脚，待斩落了守将，散兵归降被扣押，讨伐军很快都围堵到尚舜门。他们势如破竹，此次攻伐主力共计两万一千人，尚不计看押降兵和在后方医救，加送武器，运输伤员，清理战场的闲杂人等，均是整顿有序各司其职。且攻城前，张姮便有旨意，降者不杀，所以一路碾压，追随叛军者尚有六千余人存活。

可如此势不可挡的攻势，在进攻太平宫时却遭到了瓶颈。

首先冲车始终撞不开看似单薄的四处宫门，云梯上的人也被早有防备的木幔挡板一次次阻隔，城墙上的投石车带着滚油连番反击，让这势单力薄的皇城变得无懈可击。而糟糕的是，陈恬竟用昔日旧臣，还有剩余宫人为饵，迫使讨伐军像被束缚了手脚，一时猛攻泄气大半。

张姮看着在南安门上叫嚣的叛军将领，只对身边的郭乾道：“给我弓。”

郭乾不知何意，但还是将武器奉上，只见张姮弯弓，冲着那正对讨伐军狂吠的人就是一箭。那力道不输郭乾，正中对方的喉咙，使其栽落马下。并厉声喝道：“记住，站在对立面的，就是敌人。”她又一箭射去，这次，正中死牢中的一名人质，是林景臣。

她行为决绝，除却林景臣，鲁唯昌，吕冲，剩余宫人近接被箭射穿，显然命已不保。郭乾虽知那些人只是人质，可形势之下，谁也不能犹豫和胆怯，其他讨伐军见状，也不再顾虑，纷纷又开始发动猛攻，这一次的攻势犹如淹城洪水，势不可挡！

“重弩车！”张姮一声令下，四台重型弩车被推至上前，架起攻势，一发射出四箭枪，成功钉到城墙里。廖祈等人分四路，在箭枪架起的长梯上攀爬，他们身上身着的是新改良的防火衣，逐步靠近城头时，防御攻势大起，眼见就要招架不住，廖祈一声令下，将满是石脂水的水袋往上投去，弓兵辅助掩护之余，将那些水袋射穿，石脂水犹如雨撒。

张姮即刻下令投石车投掷火灼石，两者相遇，瞬间引起大火，并在城墙上蔓延开来，叛军和操控的防御器械均被波及，哀嚎逃窜，再等廖祈等人爬上城头，立即展开大规模清剿。

太平宫外降者不杀，可太平宫内，格杀勿论！这是安国公主的旨意，而为将者，必遵！

他们必须赢下这场胜利！所谓的公平，仁义，皆是虚无缥缈而已。

两架重弩车主攻的南安门，箭枪已扎入宫门，连接锁链的地方，一直在加大拉扯力度，共计数千人配合着将宫门打开。轰隆一声，那冲车无论如何也撞不开的宫门，被从外拉垮倒塌成渣。烟雾过后才恍然难怪冲车破不开，宫门背后已被堆积满满的大石，这些原只是供后宫观赏的山石，再被运至后又被洒水结冰，连接如此结实，也就成了固定宫门再好不过的门栓。

石脂水再度泼在密不透风的冰石上，待引火灼烧，冰石自动炸裂，再也不敌冲车的攻势，缺口大开后，如潮般的讨伐大军，瞬间淹没了这腐朽的魔窟。

陈恬在大晟殿得知讨伐军逼近，万没想到张姮竟不顾人质。如此除了他“亲自挂帅”，也唯有张思戚和张昱够资格谈判了。听着两军对垒的声音，他再也承受不住死亡的威胁，原本他做足了末路王者的姿态，可事到临头，陈恬才发现死是那么让人厌恶的事，现在的他只是个懦夫，不遗余力地往中宫和长望宫的巷道去，那个至今困着旧帝的牢笼.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身在牢笼中呢？只是知道与否，都无用了。

巷口的铁牢里，张思戚自那日张思曷走后，便没再遇到熟悉的人，或许现在的他，也变得和竞陶一样，虽然身在熟悉的地方，可却又那么陌生，似乎太平宫又成了一座坟墓，要他陪葬了。

忽然听到有人疾驰而来，且脚步声一下窜到了他头顶，张思戚想知道来人是谁，可浑身的骨头早已在折磨下粉碎，又冻得僵硬，实在抬不起头。可声音他却认出来了，是陈恬，而对方也和张思曷一样轻蔑嘲弄他：“皇上，有人来讨伐我了，你知道是谁吗？是张姮，是你亲封的长河公主。”

张思戚浑身一震，眼皮努力地想挣扎开启，可又听陈恬讥讽道：“可我不觉得那些人是来救你的，毕竟，你圣谕早已言明，那这么说她也就不是人，是鬼！是带着地狱冤魂来找你复仇了！”

正如陈恬所说，张思戚真的担忧；张姮，她还会顾念他吗？是他下旨，是他冤枉了她，是他害了永州。可可他是被张昱和阮珍儿还有何净柔蒙蔽的！那不是他的本意！不是的！她始终是他最宠爱的孙儿，是他骄傲的长子的遗孤，是最孝顺最贴心的人，她不会怨恨他的！她绝不会忤逆的，她永远都能原谅他，和他站在一起的！

张思戚的遐想，激励着他努力起身，他坚信张姮是来剿灭乱臣贼子！匡扶正统的！是来救他的！因为这世上只有张姮对他说过，她愿意和他站在一起。

然而，只记得旁人付出的张思戚却忘了，将张姮推开的人也是他。或者说，他从未让张姮靠近过他，否则只有四年，为何就轻易将她抛至地狱呢？

讨伐军一路攻伐，很快占据了前殿，但没有抓到陈恬，也只能加紧搜捕。当他们发现了陈恬，便立即上报，廖祈见陈恬叫嚣着如果靠前就杀了张思戚，当即命人围困，然后又将消息呈报给逗留在大晟殿的张姮。不过她却一直对着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发呆，对陈恬挟持旧帝的事，依旧不放在心上。

“曾几何时，我以为无人之巅，是这世上最神秘，最权威的地方。”张姮抚摸着金造的龙椅说道：“可现在，我只觉得它除了冷，也肮脏至极。不明白为什么，世人都要争夺这催命物来人，将它抬下去融了，然后分给此次攻城的将士们吧。”

“殿下，这，这是龙椅。”有人忍不住提醒，可张姮却盯得他毛骨悚然，不敢多言。只听她又道：“这是万恶之源，难道没了这损耗财力的东西，你们就不争不抢？不怒不叛了？”

众人跪在地上，莫敢不从。

此时有传令兵进来道：“启禀殿下，那陈氏逆贼已被围拢，只是.只是他手上有个特殊的人质，廖将军不敢擅作主张，还请殿下前去主持大局。”

“是廖祈让我去，还是陈氏让我去的？”张姮语气冷淡，其实她已经猜到陈恬的人质是谁，恐怕现在，唯有张思戚或者张昱，够分量被他利用了。

传令兵支支吾吾，虽然确实是廖祈的吩咐，可那逆犯却先叫嚣让张姮去见他的，也才知道那人质是谁。张姮又冷笑道：“我说过，太平宫内一律格杀勿论，廖祈违抗军令，这军法我先记下。你告诉他，让他速将逆犯拿下。”

传令兵只能将张姮的话转达，廖祈左右为难，陈恬见张姮竟连张思戚也不顾，将剑插入铁牢内，锋利的剑尖一下扎入张思戚的肩，疼得他呜咽。廖祈见对方威胁，只能亲自跑到大晟殿告知陈恬的人质是旧帝。

此言一出，众人十分惊骇，可张姮置若罔闻道：“廖祈，你为逆犯胁迫，这就是金陵王和廖老将军教你的带兵之道？如果陈恬以旧帝为挡，威胁你给他一条生路，你是不是就会放过他？”

“属下有罪！属下不敢！可，可殿下，那是.”廖祈碍于张思戚的身份，有些焦急，但张姮却抬手示意他禁声，转而对郭乾道：“我方才说得话，你可记得？”

“谁在对面，谁就是敌人！”郭乾跪下领命，带着二十九人直冲陈恬的方向，见面也不多言，一箭冲着陈恬而去，其余人的箭雨也精准地射向他和张思戚，这番攻势，打得陈恬措手不及，仰天咆哮：“张姮！你竟然连张思戚也不顾了！你够狠毒啊——！你们给我停下！我脚下的人是皇帝！是你们的金陵王都要效忠的皇帝！你们竟敢犯上忤逆啊啊啊”

郭乾等人根本就是视而不见，数日的磨合训练，三十人已是无懈可击，尽管陈恬也出身武家，躲过连番攻击，可每支箭都准确扎入陈恬的穴位关节，短短瞬间，就让他被迫离开了张思戚的牢笼，围拢的讨伐军见状一哄而上，将陈恬彻底制伏。

消息传回，张姮让人先将陈恬的手脚打断，然后看押。再看向廖祈，则评价一句妇人之仁。

廖祈自知有罪，跪下听候发落，张姮又道：“战况正酣，你的犹豫会让我方满盘皆输，甚至放走敌寇，记住今天的教训。至于伤亡，那是战后你才要去考虑的问题。”

廖祈忙答是。

此时郭乾又回来禀告说陈恬已被关押，至于那牢笼中的人，已是伤势惨状，不知该如何处置。张姮道：“随便找个宫安置吧，我现在没时间搭理他。”

轻描淡写的吩咐，也昭示某人的无足轻重，正如之前张姮所说，张思戚，不过是战利品之一而已。也所以，这昔日位高权重的皇帝，再忍受无尽折磨后的解救，像被对待战俘一般，只是关押之地换成了宫苑，除此，再没有任何礼遇。

他已经不挪动，似乎冥冥之中，这陌生之地就是他的终结，寒风吹得木门开启一角，张思戚以为人来了，呢喃道：“长河，是，是朕，是你的，皇，祖父啊！朕知道，你回来了，回来救朕了，你一定知道朕被人蒙蔽，错怪你了，都是他们不好，你不会恨朕的对吧？你永远都不会恨朕的，朕知道你是最孝顺的孩子.”

他一声声呼唤，可除了腐朽的木门，并无回应。

比起纷乱的世事，他这个废帝，实在是微不足道。而张姮目前也心无旁骛，只专心应对张思曷，毕竟比起陈恬，他们才是真正的困兽犹斗。这些人常年占据江北，在旧王的统御下，有着独到的防御阵法，即便呈围困之势，一时间也难以攻破。

就在两军对垒时，大晟殿，张姮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来者竟是南唳！

廖祈等人立即抽刀剑相抗，可张姮只是一声住手，让他们稍安勿躁；敌人明目张胆，一殿武士竟无人发现，可见其身手已经如何登峰造极。只是郭乾年轻气盛，正欲拉弓偷袭，忽然南唳的身型近在咫尺，一手折断了他的长弓，并已弓弦迅速勒住他的脖颈，威胁之意明显。

张姮不动声色，相持一会儿，听南唳率先开口：“我来不是杀人，只是想问你可有话，让我代行告知？”

张姮答非所问：“张思曷不想逃了？”

6◇9◇书◇吧

南唳胁迫着郭乾，这番境遇十足像是交代遗言，但张姮却知道他的沉默既是默认。又道：“难得他终于清醒了，也明白立场既然选择，后悔也无用了。”

南唳看着她，良久才道：“张昱的命，不能换南别，是吗？”

张姮沉默一阵后答道：“你觉得他够得上南别的份量吗？”

“确实不够。”南唳松开郭乾，又道：“所以，他终究要承担他选择的后果。”

张姮的眼神回答你这是多此一问，南唳叹了口气，此刻的他显得疲惫，可又像释然。只是张姮有种错觉，觉得他似乎老了很多，接着就是他莫名其妙的承诺：“你们的事，我不参与了。”

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大晟殿门前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