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若非
第272章若非
林景丠今日又要前往水金寺上香,自从张姮生死攸关,他不得进宫就有了这个习惯,盼祈佛祖保佑,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林景臣见他又要出门,叹口气道:“朝廷正在加紧审查光鹿院和本次科举的文生,很多人想必不用从八品慢慢熬了。这几天没事的话,还是不要去别的地方了。”
林景丠摇头道:“我知道大哥的意思,只是我放心不下,当初我没能和廖将军进宫,没赶上宫变,也没能.做到为人臣子的责任,现在就当是一点心里弥补吧。”
林景臣道:“二弟,长河公主并非你的良人,你做的这些她又看不到.何苦?”
林景丠道:“心意只是自发肺腑,我没有旁的奢望,只盼着她此后安泰便心满意足。大哥放心,好好将养身体,我有分寸的。”
林景臣不再多言,只当林景丠真的有分寸。可目前以宬王的心机,怕是难容长河公主,也难容追随她的人,所以为了林家最后的兄弟情分,他不得不尽快为林景丠争取到远些地方的官职。
林景丠自是不知大哥的心思,离府后照常往水金寺去。只是路过元府时,见大门紧闭,也无平日的护卫站岗,虽知道宅内还有人在却尽显萧条,心中叹息不已。
听说宫变时,元家子弟忠心护主,本是功臣。可不知为何那日元枞和元翦进宫进献豹伤药出了岔子,好端端的药差点成了催命的毒。皇上怒火正盛,立即将父子二人扣押,人至今还关押在刑部大牢。而这噩耗一传到府里,贺兰夫人立即昏厥人事不知。
林景丠思及此,想起自己的母亲也因家变遭遇不测,多少有些感同身受。可同时也不解,元家本是好意,也没理由当众陷害天家,再者一瓶药进了宫经手的人就不在少数,皇帝如此,也实在是不辨是非了些。
还是说,这里另有文章呢?
林景丠不禁苦笑,自从和金陵军调查五方衙门的案子,自己的疑心也越来越多,其实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好在元家父子至今只是关押,没有进一步处置,只盼着张姮醒来元家就能逃过一劫。
忽然一道身影猛不迭地冲撞到他,可对方并未道歉就慌张跑开。林景丠正纳闷就听身后传来咒骂声:“你还当自己是元家的小姐吗?不知羞耻!快滚!”
另一个人也道:“就是,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怎还有脸活着!”
还有人道:“自己都当众说自己不是元家人,也不是魏国人,还好意思回来干嘛?以为自己再掉几滴眼泪,夫人就能像以前那样原谅你吗?也不看看元家是什么地方!想想她丫鬟说得那些事,真叫人叹为观止,好端端的家养出这么个祸害,不将她腿打折送官就已是留脸了。”
原来跑开的人正是元裳,自谢珖谋反逼宫后,她因之前的丑态遭到元家人不耻,可元枞没想到离宫后她竟也偷偷跟了回来,自是大发雷霆,贺兰氏也心寒无比,任凭她如何跪求哭喊也不原谅。
只是她一身的伤,到底还是让贺兰氏软下心,当即给了她伤药和盘缠让她离开,又恐她无人照顾,遂将卖身契给了平日伺候她的果儿,意思是让她们主仆一同离去。可谁知这果儿根本就不愿和她去风餐露宿,两人争执之余,就将元裳往日的所做所为全抖搂出来。
先是散布流言害得一个小门闺秀投井自杀,然后偷了元枞的布阵图,放到萧晴一个好姐妹的房间栽赃其是细作,更将一个投奔庐岭的无辜女子骗进了军营被人误当做军帐娘子,害得她因刺激疯癫。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元裳误以为那些女人要来抢夺她的元翦。
元家人听得瞠目结舌,而叫他们更难以置信的是,元裳因为记恨张姮,听了张啓之和杜若的教唆,将混有红花的香料带进后院,害得严琦流产险些丧命。当时元浺若不是被三个兄弟死死拦着,怕立即就要将她们碎尸万段,元枞更要将她们送到刑部,果儿吓得夺路而逃,元裳见状更不敢留。可离开几天饥寒交迫,身上的伤口也化了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处境凄惨。
今日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听说元枞被下了大狱,便想回家找贺兰氏,可却被冷嘲热讽轰赶,也就正好撞到了林景丠。
可即便沦落至此,疾病和饥饿折磨得她人反而更加激愤和扭曲。
大晟殿上的事的确凶险,可她一个弱女子有什么能耐反抗,再说求生本是人的本能,她也确实不是元家人和魏国人,她那么说有什么错?!为什么元家就揪着这点不放不肯原谅她?难道就因为口口声声说对她有养育之恩,她就要跟着他们一起陪葬吗?凭什么?!
扪心自问,他们当她是家人,可对她的幸福却冷眼旁观。事情到了最后还指责那些不堪一击的女人是被她害死的!怎么?!难道元府养活她的目的,就是要给他们做替罪羊的吗?!明明是那些女人受不得一点打击要死要活,明明都是长河公主那狐狸精的栽赃!凭什么都归咎到她身上!!如今他们还狠心的将她一个浑身伤痛的人,丢在这陌生的长阳城里,咒骂元家是泯灭人性的畜生,可恶至极——!
元裳无可救药地越想越恨,可浑身的惨状让她实在没办法忍受,只得朝着宣王府的方向去。
可张啓之目前的境遇与她不相伯仲,甚至还不如她,蜷缩在冰冷的刑部大牢瑟瑟发抖。
他又一无所有了,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可他不甘!他是成阳大公主一手栽培的王,是这个国家的新君,他不接受现在身陷囫囵的下场。可反观一旁同样颓废的谢珖,面对他的咆哮却一笑置之,从他决定造反的那一刻就没有后路,不过最后他能有一个同样一无所有的亲王陪葬,也是知足了。
天色渐暗后,有内郎中又将谢珖提走审问,可牢房外仍有人在,并对着张啓之低声问询:“王爷?王爷?”
张啓之猛然抬头,发现竟是邓汇!忙爬到牢房边低吼:“你还活着!你怎么进来的!?快!快救我出去!”
可邓汇微微一笑,只递进来一瓶药,张啓之大骇,忙退回去质问:“你要干什么?!你给我的是什么!你敢害我,你要我自裁,好去投靠宬王!”
邓汇摇头道:“王爷勿须惊慌,只因下官时间有限,所以长话短说。此为假死药,杜小姐和下官商量,若救王爷出去只有这一个办法,到时候王爷避过耳目,下官自可联络刑部的内应将您送出去,一切有杜小姐和隐杀士,必能保王爷安全。”
“你说得是真的!”张啓之不可置信,邓汇道:“想要混过鲁唯昌的眼睛只能这样。王爷,此药药性持续三个时辰,刑部大约每隔两刻换防查看牢房一次,等外面部署妥当,下官自可叫人知会王爷,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邓汇见张啓之不答,放下那瓶药后就匆匆离去。看着躺在干草上的药瓶,张啓之思绪混乱,直到外面传来响声,他才急忙将药抓过藏好
待等邓汇趁着夜色回宣王府划分出去的宅院,凉气已经越来越盛,如今十月的天色暗淡的越来越盛,忽然在一处角落,一个声音询问:“药给他了?”
那是个男子的声音,黑夜下凸显诡异,可邓汇却无惧色,反而对着那角落躬身行礼,说出一句答非所问的话:“你为了她,她为了你,还真叫我不省心。”
之后角落没再传出声音,邓汇说完也没在不逗留。
似乎一切又回归了万籁俱寂,可偏偏此时,远处传来爆炸声响彻天际.
次日,长阳城内突发爆炸的消息立即传遍了朝野,才刚解决丞相造反案的张思戚顿时又陷入恐慌;毕竟长阳城接二连三发生祸端,谁还能安泰呢?等官员汇报了火势和损失后,张昱上奏:“父皇,禁军兵器库突发爆炸,此事儿臣认为绝非偶然。”
张思戚叹息道:“城内接连发生事故,刑部调查都乃人为,自不是偶然。”
张昱道:“父皇明鉴,自叛乱被平,虽已知诸多祸事乃人为制造,可刑部始终不能将人缉拿,定是有人见朝政不稳便再欲制造混乱,如此居心若不揪出恐怕民心不安,于父皇的安泰也不利。不过此次幸亏金陵军夜巡,发现的及时,否则更不知又要如何生灵涂炭了。”
张思戚忽然一怔,心道:金陵军虽安排了内城的夜巡,可禁军的兵器库所在位置并不属于他们的巡查范围,按理说当晚应是巡防总署最先发现,为何会是金陵军呢?他暂时按下疑惑道:“此次金陵军确实是首功,不过朝廷安稳,也是金陵王护佑的责任,功底相过吧。”
众臣纳闷,金陵军及时发现火势与金陵王的护卫有何关系?不过众人都怕妄揣了帝王之心,所以不敢发表异议。唯有张昱清楚,张思戚已经注意这其中的细节,而金陵军又不比禁军,早晚也会和元家一样。
张昱并不知老金陵王早已将半枚虎符交托皇帝的事,更认为元枞入狱,是张思戚借机逼元氏交出兵权的手段,所以要说妄揣,张昱这次是真的误入歧途了。
但邓汇却从此看出不一样的门道,昨夜隐杀士皆藏匿于院落内,也因着营救张啓之,不可能再去作案徒生事端,定是有人想借着张啓之被问斩之前,将他们这些人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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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领道:“依大人所言,昨夜之事,是有人故意陷害?”
邓汇点头:“如今时局依旧不算稳定,三番四次出乱子,皇上容易成惊弓之鸟。可虽说丞相伏诛,但你别忘了,刑部可一直没抓到城内祸乱的你们,有人在平乱后滋事,那皇帝自然而然联想到你们。怕是有人想借他的手,将你们揪出来,让王爷的罪行更加名正言顺。”
统领听他话恨得咬牙切齿,想他折损了那么多兄弟,而今更是东躲西藏如过街老鼠,若非再无权贵收容,他早带着剩下十八个兄弟离开了。
宫门前的恶战,让那鸱目虎吻的兄弟为了掩护他们被击杀,如今得力帮手全无,实力大减,又哪里能去制造什么爆炸案,只想着尽快劫狱救出张啓之,逃离此地看能否东山再起。
邓汇此时又道:“多想无益,还是王爷的事要紧。不过刑部的内部既然统领已经知晓,为了事半功倍,还要抓紧将撤退路线演练熟悉。介时在下于城外接应,自可事半功倍。只我细细想来,王爷若要从头开始,恐怕不易,兵力和军饷更是难上加难。倒不如.临走之前,统领将那元氏父子也救出来。”
“元氏父子?!为什么?!”统领自是不明,邓汇却道:“此事并非是我异想天开,你想,元氏手握重权,可皇帝不明是非冤枉忠良,几代镇守边关的功劳却还不如一个活死人,难道元家就不心寒,不心惊,不恼怒吗?”
统领道:“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