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止卷第70章路转溪桥(十) - 羁色:魔君的寻爱火葬场 - 祁未音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戾止卷第70章路转溪桥(十)

让落半夏接受“千面魔君其实是乾闻世子”这个事实的难度应该等同于让宣本人接受。当年伊澜在归元谷大好之后,宣带着几个高手前往商州水镜轩与另外几大正派的掌门聚首,只留了落半夏在她身边。落半夏内力深厚强劲,且擅长识破易容之术,若盛迎只是简单地伪装一下,都无需经过她的双眼,归元谷的人就能一眼识破。

可惜的是为他做那张皮的是付惜景,且盛迎在接近伊澜时所施用的魔功是落半夏从未接触过的幻境,故而即便伊澜被安置在了那么安全的地方、被那么多人守护着,终也还是逃不过被害的命运。

落半夏之所以说宣也是害死伊澜的帮凶之一,正是因为盛迎本想对付的是宣本人,正面刚不过,就只能将目标转移到他最在意的人身上。天下人皆知宣对伊澜的宠爱,故而伊澜被害并不是因为她是“伊澜”,而是因为她是“宣的妻子”。

至于其他的帮凶,除去付惜景,除去归元谷中被盛迎蒙蔽的三房当家,还有一个便是落半夏自己。终归是她没有守护好伊澜,故而彼时彼刻一个真正的帮凶送到她眼前来,却有人告诉她那人不能杀,她自然无法接受。

虽然气得急火攻心,回到房间后甚至吐了几口血、砸了很多东西,第二日卯时落半夏还是准时来到了越溪桥的房间,最后一次为她接大肠经。

落半夏又用面纱遮住了脸,想是再无法对她和颜悦色地,怕她被自己的眼神和脸上的印记一同吓到。越溪桥一看见她就不自觉地眼酸,咬住唇忍了忍,什么都没说,乖乖躺平在了榻上。

其实落半夏的状态很不好,情绪是,身体也一样是,但在为越溪桥接经的过程中力道还是平缓的,没有出任何错漏,快速结束后强撑着就要倒下去的身体,也没说话,干脆利落地转了身。

越溪桥立刻下了榻,鞋也不穿,直接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阁下,你还是先调养几日,我这边接不接都没有关系。”

落半夏并没有让她碰到,越溪桥甚至看不清她的身形,再眨眼时已见她站在了外间门口。

“……”落半夏明显张开了唇,可还是什么都没说,打开门离开了。

越溪桥停在原地,微微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如今她的肺经和大肠经已经基本接好,再有十日便能接完另外十经——只有十日。

她知道落半夏一定会在确定她的正经都接好后再去刺杀盛迎,因而必须要在这之前就让落半夏接受七星教据点的情报、联系凤凰榭的人尽快来屠教才行。

可落半夏不会信任她,甚至已经恨上了她,即便他们说了真实可信的情报,也不会被相信。

除非他们能假装落半夏去给凤凰榭递消息,可这也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事。

无论如何,必须阻止落半夏去刺杀盛迎,绝不能让她去送死。

可如今的自己,早已经失去了劝阻她的资格。

见落半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付惜景才去看越溪桥,一进门就看见她呆愣愣地站在正对门口的地方,双眸无神,只隐约能见水光。

他怕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她一跳,就从旁边走、尽量远离她的视野,绕到她身边后才轻轻将她横抱起来,走去里间放到床上。

越溪桥回神时,付惜景正坐在床边摇着扇子注视着她,而自己倚在床头的枕上。他们互相对视良久,她才垂了眸说:“其实我错得离谱,我在绑架她。”

绑架一个亲眼看着伊澜死去的人……“原谅”那个伤害她的帮凶之一。

付惜景笑了,眸间却尽是苦水:“你既选择保我,就只能伤害落半夏。”

越溪桥也不由笑了,笑得极是讽刺:“我一直都是一个只顾自己的人,为了让自己如愿,便是将白的颠倒成黑的,又如何做不得呢。”

她呼了口气,又对上付惜景的双眼,苦笑道:“是啊,没办法,对于重霄阁,对于中原武林来说,你我都是恶人。”

“便不是为了我,只为了皞昭中原,桥儿做得也无错。”见她张开双臂要抱抱,付惜景就合上扇子,也伸开手臂搂住她,“我一死,母亲即便将家国大业拱手送人,也一定会倾举国之力为我报仇。”

“所以宣想为伊澜报仇,不惜与整个乾闻为敌也要杀了你这个世子,也在情理之中是不是?”她缩在他怀里,闷闷地问。

付惜景合眸叹道:“只在情。”一定地位的人就必须去做一般人做不到的事,也必须承受一般人难以承受的代价。对于宣来说,中原武林自始至终排在首位,即便他深爱伊澜,也不得不咽下这口气、让私仇为武林太平让路。

而就算他是乾闻未来的王,也要排在乾闻王室、世家与苍黔的大业之后。自从臣服于皞昭,乾闻枕戈饮胆这些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飞必冲天,不仅复归强国之名,更要结束皞昭一个皇朝对天下的统治。乾闻的王可以随时更换,军力却需要积年累月地壮大。河冰结合,到底非一日之寒。

他想,无论宣还是母亲都懂这一点,但懂归懂,真到了相矛盾的那一日,未必谁都能做出最“在理”的抉择。

越溪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更用力地抱紧他。

第二日接胃经,越溪桥特意让春饶和秋顷堵在门口,一个堵里面一个堵外面,谁都不让落半夏走。落半夏看破不说破,快速为她接好经脉,因为不是很想伤那两个丫鬟,就没立刻转身,而是垂了眸看着越溪桥,眼神示意她又要做什么。

越溪桥很快坐起身,仰起头,也不打算卖关子:“落阁下,重景会将七星教据点的准确位置告知于你,你便将此情报传递给宣阁主,让他来为伊澜报仇罢。”

落半夏应该很想笑,此时此刻却懒得对她笑:“让他亲自过来杀了你的男人?”

越溪桥抿了抿唇:“我已经告诉你盛迎的武功又恢复到一阶高手的程度了,你这趟死将送得毫无意义,我不愿看到,伊澜更不愿看到。”

“你没有资格提夫人的名字。”一说起伊澜,落半夏心头火更盛,下意识地捏紧即将要发力的拳头。

“我是没有资格提她,但你落半夏更没有资格去黄泉之下见她!”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十分凌厉恐怖,越溪桥硬着头皮、使劲壮着胆子才能堪堪做到与她对视不移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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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半夏知道她这张嘴会说得很,也觉此时此刻没必要同她生气,深呼吸了几个回合后就稳住了体内急躁的真气,瞪了她一眼转过身。

“阁下,你就请信我一次,我绝不会帮着魔教残害重霄阁!”越溪桥大声道,并拢三指抬起手至耳畔,“我以逢……不,我以我腹中孩儿的性命起誓,若我再次偏帮魔教背叛中原武林,他将不得好死,我便是仍苟活于世,也再无至亲挚爱,一生悲苦,永世不得超生!”

落半夏虽然顿住了脚步,但其实并没有被她打动。

重霄阁凤凰榭与其他门派不同,阁主就是个不信鬼神的人,底下的人谁敢信便是跟他对着干,是要挨打的。故而她不信神明,更不信所谓说出口就能成真的誓言。

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神也是不公的,不然什么都未做错的夫人,从生下来起就被至亲抛弃、以蛊人之躯活到十八岁的夫人,又为何会被恶人害死?神凭什么允许她的死去?

越溪桥看出她在犹豫,发过誓后又接着讲道理:“阁下,退一万步讲,即便魔教有埋伏,有宣阁主在,那所谓的诡计不过是弹指可破。至今为止魔教已经不剩下什么战力了,你还指望谁去埋伏他?

“自从我意图用魔气侵扰宣阁主后,他便已知晓如何分辨魔气和普通真气了,纵然盛迎他们会用魔功对付他,他也不会中招。阁下,你应该相信你们的阁主。

“同样,整个重霄阁也就只有宣阁主能同盛迎一战,只有宣阁主才能杀了他。你的赴死不能扭转任何局面,更可能会让宣阁主一辈子都无法知晓魔教的所在、一辈子无法为伊澜报仇。你就这样死了,自己能安心吗?九泉之下的伊澜难道不会愧疚、愧疚自己的无用之躯又平白连累了一个本应徜徉于武林间的高手?

“落阁下,你想想伊澜是以什么身份嫁给宣阁主的,她是一个十分聪明通透的姑娘,会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其实是在给重霄阁添负担?她既已成了阁主夫人,就必须同阁主一样事事将中原武林放在首位考量。

“她不希望重霄阁的任何一人死,何况还是因她而死。她更不希望中原武林乱起来,且是因为她乱起来!你们……不要总想着‘报仇’了,想想她罢,想想她是不是希望自己离开后一切都能归于平和,想想你若因她而死了,她的灵魂是否会永生永世愧疚不安、再无可能得到新生!”

“……别说了。”落半夏深吸了口气,垂着头,十分无助地站在原地,“我自然知道。”

“知道,却选择情而抛却理。”越溪桥摇了摇头,“我希望我们都能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我知道重景该死,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你们只能为局势妥协。而对我来说,他又是我未来的良人,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死,我也只能将这个恶人做到底,彻底抹去你们对他的杀意。

“我从不心怀大义,更不真诚良善,只是一个劝受害者放弃复仇的,自私刻薄的人妇。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会为此付出代价,就如两年前被废去全身经脉的那一日。

“只有‘不希望你死’……是唯一真诚的话。”她的话音越来越轻,低头抚了抚肚子,“阁下,你是我和这个孩子的恩人,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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