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白鹭顾家

第2章白鹭顾家

铁工厂是白鹭镇唯一的企业，隔着主街与卫生院相对，是在一个铁匠铺的基础上，发展成拥有模具、机加工、农机农资、电厂等诸多部门的集体所有制企业。说是电厂，其实就是一间大屋子，里面安装了两台柴油发电机，交替运行，除了保障厂内生产用电外，也为主街输送有限的照明用电。

冬季里，发电机散热提供了难得的温暖，加之冷却水系统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热水，轻易就改造出一个简易却很实用的小浴室，使得一小部分人可以享受到那份奢侈。

“二哥，这是……”

看到老顾等人过来，电工小钟迎了出来，眼神中透着疑惑，老顾并没有寒暄，而是言辞简短地安排了一下。

“回头再说，麻烦你去喊一下顾中孝。”

“嗯，好，你先忙。”

小钟闪身让开大门，去翻砂车间找人去了。刚一进屋，热浪与轰鸣声扑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不算太浓郁的油味。

老顾拿来脸盆和毛巾，打开冷热水龙头，不断地试着水温。月英这才把小四放了下来，帮他脱去半干的贴身衣裤。

水很烫，老顾两手交替着勉强拧干毛巾后，直接敷上了小四的后背，快速地擦拭起来。

“烫，烫。”小四本能地躲避着，嚷嚷着。

“烫就对了，把寒气逼出来，出汗了就好了。”老顾嘴上说着，粗糙的大手不断地重复着，搓洗、拧干、擦拭……

渐渐地，小四适应了热度，不再扭动躲避，随后便是热水淋浴全身，大约一刻钟后，他的小脸变得红润起来，密密的汗珠滑落下来，他不停地扇动的双手，那个乖巧灵动的小家伙又回来了。

老顾夫妇正在询问着小四，一个身着工装，高高瘦瘦的身影挤进了小隔间。

“爸，妈？老四？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

“小四掉河里了……”老顾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安排道：“中孝，你回家去帮你四弟拿些衣服过来吧。”

“哦，我马上去。”中孝转身欲走。

月英却叫住了大儿子：“等等我，你知道衣服都放在哪儿吗？”

说着，她站起身，又对着老顾说道：“我也该烧中饭了，你带着小四玩玩吧，今儿可吓着他了。”

“行，你别管了，一会儿我带他在厂里转转。”

小四适时插话道：“妈，我要吃鸡腿儿。”

看样子，他似乎一点儿也没吓着，还惦记着好吃的呢。

“好，咱家今天中午吃鸡，你们都回来吃吧。”月英笑意满脸，放心地跟着中孝回家去了。

一刻钟后，中孝带着小四的衣服过来了，还递出了一串糖葫芦，红润晶黄的糖衣上沾满了芝麻粒。

“老四，给。”

“哇，谢谢大哥。”

小四两眼放光，张口就咬住了，头一偏将糖葫芦拽了过来，这才用手攥住底部的竹签。

中孝没好气地玩笑道：“你今天立功了，这是妈奖励你的。”

看着这两个年龄悬殊了18岁的兄弟，老顾的脸上现出微微的笑意。

接过中孝手中的衣服，老顾开始笨拙地帮小四穿戴了起来，最后，用一条围巾包裹住他的小脑袋，权当是帽子了。

中孝趁机说道：“爸，我们那儿又遇到难题了。”

老顾抱起穿戴整齐的小四，边走边说：“那行，一起去你们车间转转。”

三人出了电厂，一转弯就到了翻砂车间，这里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场景，只见几个人围着一个铸件，在讨论着什么。

翻砂车间主任李兴率先看到走进来的几人，忙站起身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欣喜：“顾师傅，你怎么来了？这下好了，你费费心给看看吧。”

说着，他引着老顾几人到了那个工件旁，几个蹲着的工人也热情的打着招呼。

“顾师傅来了。”

“哟，四少也来了。”

“……”

老顾没有接话茬儿，而是放下了小四，开始翻动那个工件，眉头轻微地皱起，似有不满。

小四则认真地蹲在一旁，品尝着糖葫芦，旁听着众人的交流。

讨论得差不多了，老顾指着工件某一处，语气很是坚定，说道。

“模具上这个位置增加一个导槽，应该就可以了。”

说完，他扫了眼墙上的时钟，抱起小四：“中孝，下班了，回家吃饭去。”

——

出了工厂大门便是小镇的主街了。

粮管所、镇政府居于小镇的最西端，街中心是十几间门脸的供销社，紧挨着的是一处四开间的两进院落，外墙的石灰抹层已经看不到了，墙根儿那里塞了几层红砖或青石，玩笑似的对抗着摇摇欲坠，对开的大门上，铁质门栓倒是很光润，一看就知道主家的人气依旧盎然。

中孝推开大门，父子三人刚刚穿过前屋，就隐约听见月英的数落声。

“中礼啊，你咋又跑去逮鱼了呢，要让你爸知道了，又该打你了，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念书呢？”

“妈，我这是放学回来，看到西大塘在放水，在沟里捡的两条鱼。”

顾家老二的裤脚上脸上都是泥，他一边从水缸里舀水准备洗洗，一边满不在乎地解释着，老三中智眼见进屋的三人，赶紧跑到院子东侧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