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宝颐拿出当年研读汝阳郡主霸道公主俏驸马话本子的钻研精神,连夜看完了折柳推荐给她的……小图册们。
次日天色微明,她便带着桃花儿出了府,留下杏花儿镇守垂花门,绝不让那小狐狸精踏进后院一步。
裴振衣醒来时,满室飘荡着桂花香气,但身侧的床铺平整冷清,她平时抱着睡的软枕也不见了踪影。
他极少饮酒,尤其是关外贡上来的烈酒,可皇帝昨夜登基了,开心得很,召了一众一同剿过匪的弟兄共饮,席间裴振衣推辞,皇帝不信邪,非让他喝,他只能把自己灌醉了事。
宿醉令他头痛欲裂,好像有人撬开他的头盖骨往里倒辣椒水一般难受,他自是想不起来昨夜醉后发生了何事,只记得好像是宝颐把他扶回了家,她戴了一串银镯子,后来又摘了去。
大概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她把自己扔在椅子上,还难得一见地对他发了脾气。
为什么要发脾气?他凝眉思索片刻:多半是气自己多日不归家,还在宫里喝醉了酒,累得她深更半夜前去接他。
想到此处,他神色柔和下来,只觉头也没那么疼了。
裴振衣支起身子,取了件外衫披上,披得很慢,似乎在等着她突然从房间某个角落里走出来,凶巴巴瞪他一眼,再帮他系好这些复杂的带子。
这个愿望落了空,裴振衣很快发现,她并不在屋中。
走出房门,他问在外值守的小丫头:"姑娘呢?"
小丫头老实道:"姑娘一早就带着桃花姐姐出了门,叫我们不要吵醒了大人。"
"她出去做什么?"裴振衣有些不悦。
自己忙了那么久,终于能告假在家多歇息上几日,她居然自顾自出了门。
小丫头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裴振衣淡淡道:“罢了。”
宝颐能出去做什么?据那些侍卫的报告,无非就是拜访汝阳之流的朋友,顺便买吃食逛街。
她竟然为了自己爽快,擅自将自己撇在家中,独守空床?
裴振衣一言不发,喉咙口气得一阵阵发堵,连早膳都没胃口用了。
……出去便出去,他既然准她四处走动,就没有食言的道理,凭她的胆子,谅她也不敢在外和旁的男人眉来眼去,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如个悲哀的怨夫一样,硬是拘着她呢?
原以为她近日对他上心了些,如今看来也是迫于无奈,在他面前伪装一二吧。
裴振衣闷头洗漱:自己当真是天真,忙得不可开交时也不忘晨昏定省般想着她,只是她何时有过心?大小姐一贯只顾自己,将别人的真心弃若敝履,他早该习惯了。
眼下他同宝颐在一处起居,身边只有一群丫鬟婆子,他不喜欢被一群女人伺候,随口打发了几个丫鬟,自己穿戴整齐,穿过抄手回廊,向二门外走去。
*
二门外风声鹤唳。
被宝颐交托了阻拦狐狸精的重任,杏花儿正与昨夜被送回来的姑娘对峙。
那姑娘报上了名姓,说自己叫云霜,也是犯官罪女,被罚没进了教坊司,幸运的是,昨夜天上掉了馅饼,皇帝竟把她赐给了新上任的裴指挥使。
云霜跃跃欲试:这宅子里看似唐宝颐最大,其实这前侯府嫡女现今也不过是个奴婢,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她也不输什么。
先近了裴大人的身才是正经。
云霜当了许多年的县令千金,在小地方也算有名的才女,舌战一个杏花儿丝毫不在话下,说起话来绵里藏针,三句不离皇帝恩典,绕来拐去只有一个意思:皇帝亲自把老娘赏了裴大人,你们又不是当家主母,凭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进去伺候,安的是什么心呐?
杏花儿讲理,说不过她,只死死把守垂花门,大有她想进去先从自己尸体上踏过去的意思。
两人僵持不下。
"何事喧哗。"
清冷嗓音伴着轻轻的脚步声,从紫藤架后飘来。
云霜越过杏花儿肩头看见迎面走来的男子,脸颊不由一红,轻轻倒吸一口气。
前夜光线暗淡,她在光怪陆离的鱼丽宴上伺候酒水,一直跪在男人身后,未曾仔细打量他的面容,只记得他宽肩窄腰,身型颀长,一只简约金冠束起高高的马尾,话极少,筵席从头到尾一个多时辰,他清醒时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你退开些,另一句是你少斟点。
不想他竟然生得如此年轻俊美……难怪外头都传闻,裴大人年少时曾做过那唐五姑娘的入幕之宾,盖因这张脸确实招女子青睐。
云霜登时精神一振,往前踏一步,高声道:"云霜请裴大人安,不知大人前夜可曾安寝?云霜记挂大人,特做了些糕点来探望,还望裴大人莫要嫌弃云霜的手艺。"
杏花儿头顶冒汗:"云姑娘还是回去吧,大人自有我家姑娘伺候,用不着你。"
云霜道:"一早就见唐姐姐出了门,云霜怕大人无人伺候,才冒昧探访……"
杏花儿气得满脸通红:她竟然还告状!
裴振衣站在杏花儿身后,皱眉打量那低眉顺眼的美人片刻。
云霜十分配合地垂下眼,做不胜娇羞之状。
半晌,裴振衣开口问道,
"你是谁?来干什么的?"
*
云霜心中咯噔一跳,不可置信地眯了眯眼。
坏了,竟然问她是何人?他该不会不想认账吧!还是真的醉得厉害,一觉睡醒忘了她了?
"裴大人不记得了么,奴是昨夜圣上赐予大人的侍酒婢女,大人醉后主动碰了奴的镯子,还问奴为什么又要戴它们……"
云霜轻抚手腕,红云飞上双颊。
裴大人碰她镯子时展现出的亲昵温柔,当真令人心驰神往,回味无穷,哪个姑娘没有偷偷幻想过被某个位高权重之人这样珍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