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听闻云霜被退货,宝颐舒爽到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往外冒起欢畅的气息。
开心归开心,作还是要作的,她笑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主动挽了裴振衣的胳膊,旁敲侧击:"我听说,大人碰了她的镯子,怎么,她的镯子特别好看吗?"
醉酒后认错人这种丢脸事,就算杀了裴振衣,他也绝不会承认,于是只含含糊糊混了过去。
宝颐识趣,也不计较,天下哪有不偷腥的猫?有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更漏定,人初静,池塘里的金色落叶缓缓打着转,树上稀稀疏疏挂了几只灯,半明不暗,随风打着摆,更添秋夜的旖旎。
她柔软的绣鞋踩过落叶,发出沙沙响声,她今夜打发了庭院里的所有下人,于是还在外面时,她就大胆地把侧脸贴在裴振衣胳膊上,明显感觉到他无意碰了不该碰的部位,整条臂膀蓦地一僵。
他缩回手臂,低声道:"别闹。"
宝颐抱紧他,不让他轻易逃开:“裴大人,我昨夜做梦,梦到大人又去忙碌,只撇下我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院子里想大人,醒来时枕头都是湿的,我也是太难过,才清晨出了门去,也不是光顾着给那云霜姑娘置办东西,我还给大人求了一道平安符呢。”
她将一道桃色的小护身符递到裴振衣手中,巧笑倩兮道:“这样,大人就能被绑在我身边了。”
裴振衣捏了捏那符,又从鼻端嗯出一声,但这一声嗯比之前已经温和太多了。
他对她道:“我向圣上告了假。”
宝颐大喜:告假好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裴振衣主动拒绝了早朝,那可真是太妙了。
她的嗓音越发甜腻:“大人可是特地告假来陪我的?”
裴振衣转过头去,耳朵尖悄悄一红,又嗯了一声。
随即正色道:“……也不是单单为了陪你,府中另有它事需处理,这才告了假。”
宝颐善解人意道:“大人日理万机,我却不懂体恤大人,先前还给大人惹了不少麻烦,属实不应当了。”
“你惹了什么麻烦?”需要他来帮着解决吗?
宝颐娇滴滴地一笑,仰起脸,窈窕身子微微贴近他:“先前不明白大人对我的心意,伤了大人的心,如今我却已是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不愿再辜负良辰美景了。”
她突如其来的懂事,令裴振衣有些无所适从。
他才忙了一月有余,她就变得这般乖巧,无所适从后,他又后知后觉地感到无比欣慰满足,如同老父亲看到自己顽劣的闺女从良上岸。
凝视她如玉般的漂亮面孔,裴振衣轻咳一声,抿了抿嘴,颔首道:“……如此甚好。”
今夜的宝颐约莫是真的极为思念他,殷勤温柔得令人如在梦中,她引着裴振衣落了座,素手微抬,从小炉上取下一壶温酒。
她的手背皮肤凝白剔透,如泼出的羊奶,将赤金酒壶衬得更加宝光璀璨,指尖恰好压在红宝石旋钮上,远看如她涂了鲜红丹蔻似的。
无色的酒液注入玉杯中,宝颐掐灭了几只高烛,只留昏昏的灯笼光,窗子紧闭着,将满室的香气归拢在屋内,昨日还是桂花香囊的味道,今日换成了一种更加甜腻的香,说不出是什么来源,只觉得这香很像她,俗气,浓烈,无法忽略。
他没有多想,接下她递来的酒杯,将沾唇时,忽地一顿,皱眉问道:“你这是哪来的酒?”
宝颐眉眼纹丝不动,依然标致地笑着,答道:“吉利酒坊的手艺,大人不喜欢?”
裴振衣道:“我是问你,另加了什么。”
宝颐笑得更加灿烂:“我加了一些大补之物,对男子身体颇有益处的。”
裴振衣自幼在山野间长大,焉能尝不出鹿血的味道?正想训斥宝颐乱加佐料,用心不纯时,就见她撩开裙子坐下,自己持了酒杯,将酒水含入口中,然后欺身而上,两条白嫩嫩的手臂抱住他的脖颈,嘴唇贴在他唇畔。
“大人,喝酒了。”她模模糊糊地挤出几个音节,温柔添弄,迫使他打开牙关。
“很好喝的……”
裴振衣被她逼的得节节败退,脊背撞在大青花瓶子上,他死死扣住瓶口,却始终拗不过宝颐的攻势,被迫接受了哺喂。
一口暖热的鹿酒滚入喉口,腥且浓烈。
真难喝,宝颐龇牙咧嘴,差点吐了出来,暗地里狠狠抹了抹嘴:她今日可真是牺牲大了。
裴振衣却没心思品尝酒味,满室浓香弥漫,熏得他脑袋也昏昏陶陶的迟钝起来,他喉结滚动,眼看她又去饮另一口,赶紧叫住她:“你别动,鹿血不能多喝,会浑身燥热。”
宝颐一愣:“你尝出来了?”
她手指在壶柄上轻轻一搓,又笑道:“大人既然不想让我多喝,那大人自己用吧,不然我总是想着喝了这鹿血,因大人教导过我,不得浪费呀。”
“你怎么回事?”
为何突然对他如此热情听话?
宝颐撩了撩耳边碎发,刻意露出眼尾一段妩媚的胭脂弧度,小勾子似的,丝丝缕缕挠入人心。
她拎起裙摆,大方地坐在他腿上,在裴振衣还没来得及推开并斥责她时,解开了脖子上规规矩矩扣到最上一枚的盘扣,轻轻蹭着他鬓发,夹着嗓子道:“大人,这酒是猗猗特地给你备的,莫负良辰,大人既然疼惜我,那就快些喝了它吧。”
也不知是她哪句话彻底侃晕了裴振衣,后者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耳侧,被摩挲的鬓发热得厉害,他浑浑噩噩伸出手揽住身上的姑娘,并就着她的手,一口口喝光了那壶酒。
宝颐一顿,表面上继续又贴又蹭,忙得不亦乐乎,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终于妥了。
裴振衣倒也没自己料的那般没见过世面,差点让他起了戒心,拒绝了她的鹿血酒,幸好自己反应快,赶紧一通好话把他哄骗回来。
凝红朦胧的灯笼光下,宝颐从俯趴的动作慢慢直起了身,她转头去看裴振衣的眼睛。
这双眼形状优美,黑白分明,睫毛纤长,历历可数,她在里头看到了情迷意乱,手足无措,与一丝茫然,好像在疑惑她为什么突然停下了。
宝颐看着他,嘴角慢慢地翘起。
她是温柔细密的蛛网,柔弱中暗藏杀机,喜欢在情感拉扯中身居高位,操控着猎物的每一丝反应。
她或许天性笨拙,但对付裴振衣,只需要拙劣的勾引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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