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星尘之心
正午时,高空的云层渐渐的裂开,犹如一座座白色的山峰。炫目的阳光洒下大片的金沙,有的落在山顶萦绕云雾上,有的落在山中绵延的积雪上,灰白与金色错落于视野,宛然沦陷的天堂。索罗长老在列维坦的陪同下去到烬楠一行人所在的营帐,将凝锋的意思说与几人听。待他将话说完,追风者白荆便没好气的一句,“现在除了这样还能有别的办法吗,困在这里也只是耽误我们的行程。”
烬楠接过话来问道:“獓狠究竟是什么?真的有那么强大吗?”
索罗长老答道:“我在这之前也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见过。但据凝锋大人证实,这种魔兽与传说中的凶猛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这一去一定是凶险万分。”
一旁的追风者若茜不解地问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等到雪融呢?”
机甲师凯尔接过话来说道:“在源墟高原,像昨日这样的大雪就意为着凛冬已至,除非奇迹,否则,要等到这封山的大雪融化,恐怕是要等到来年的春天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也就别无选择了。”烬楠说着看了一眼月影,“你和我一起去吗?”
月影并未回答,只默然一个眼神。
“那还能怎么办?就去吧。”白荆说着又向索罗长老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凝锋大人已然整装待发。”索罗长老说。
烬楠思忖着说道:“既然獓狠如此强大,还是我和月影与凝锋先去试探一下虚实。其他人留在这里。”
“你未免也太自信了。”白荆嘲讽的一句,“真以为自己是救世者,拥有不死之身吗?”
烬楠于她这话并不计较,只是说道:“至少相比你,我没有那么容易死。如果我们真的无法战胜獓狠,也可以即时脱身。一旦去的人多了,万一胜不了獓狠,撤退要彼此照应,只会伤亡更大。”
这时机甲师凯尔说道:“也许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对于獓狠,我曾经在源墟高原的时候多少有一点了解。它也许并不只是你们认为的魔兽。”
烬楠看着凯尔,不免好奇地问:“那它究竟是什么?”
凯尔摇了摇头:“说来话长。”
烬楠于是也不再多问,只说道:“那我们这就出发。”
索罗长老于是让列维坦命人卸下两只披毛犀背负的重物,替它们换上甲胄与鞍鞯,仅携带了简易的帐篷布和几日的干粮。
在烬楠几人到达凝锋的营帐时,他便已命令全军拔营,开始向北前进。
越往北去,山体的分布便也越稀疏。山与山之间多为开阔地,虽有积雪,但披毛犀四肢粗壮,在这样相对平缓的雪地里行走并不算艰难。先行的凝锋几人渐渐与军团的行军队伍拉开了距离。
两日后,将近傍晚时,几人行至一处小湖边,这湖四面环山,湖底原本是一处火山口,在火山沉睡之后,经年累月四周的地形不断的变化,加之高原常年的积雪,便形成了这个无名的小湖。
烬楠见着这附近的积雪大多已消融,且吹过的风也非山口外的急劲。
凝锋一面从披毛犀的长毛中找出悬于鞍鞯下方的水袋,一面说道:“这湖和四周的山原本是一个火山口,后来积雪在这里常年沉积融化就形成了这个湖。”他说着,走去湖边,将湖水灌满水袋。
凯尔看着四周的地形,接过话来说道:“源墟高原有很多这样的死火山,四周的山挡住了风,曾经我们机甲师在迁徙渡过浔龙河之后,就是在类似这样的地方,以湖中的鱼、山中的兽为食,才熬过了最初的几年。在那几年中,我们死了很多人。”
烬楠又想起此前圣盾军团的营地,于是向凝锋问道:“为什么圣盾军团不在这里驻营?”
“这里的地形与源墟高原的腹地不同,像这样的火山湖很少见。”凝锋说,“而且这里再往北大约二十日的路程就是蛇脊山脉北面的尽头,那里连接着机械帝国的链城。如果我们在这里驻扎,一旦机械帝国的军团发起突袭,我们很容易被困死在这里。”
“没错。”凯尔接过话来说,“机械帝国在链城屯有重兵,而且,自从机械帝国大举进攻浔龙河东岸之后,链城交由巴尔所接管,那里囤积了雷翼军团的一个支队。”
“一个支队?”烬楠不解地问,“以我对机械帝国军团的了解,一个支队不过才五六百人。”
“但雷翼军团不同于其他军团。”凯尔说,“巴尔的士兵全非同寻常,在机械帝国,他们被说成是魔人。而且他们平时并不与自己的机体相伴,传言,当你看见雷翼军团士兵的机体时,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你的死期已近。”
烬楠并不怀疑凯尔所说的话,“现在的机械帝国究竟有多强大?”
凯尔摇了摇头,“也许除了罹锘,没有人能衡量出今天的机械帝国究竟有多强大。”
“再强大的野兽,也会有足以征服它的猎手。”凝锋塞上水袋的木塞,站起身来。
天色渐渐的暗了,天空仅在西面留下一片即将隐没的残红,几人升起了篝火。凝锋娴熟的将砍来的粗枝在一棵大树的周围斜撑着,以绳索固定于树干,又以细枝叶覆在粗枝上,围成一个锥形,又取下披毛犀背上的帐篷布以绳索固定于粗枝上。
接着,凝锋又从另一只披毛犀的背上取下一捆看似枯藤的东西,只见他将一端撑开,一捆枯藤便成了一个锥形,在锥形藤篓底端的内侧是一个小锥篓,小锥形的顶端留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与大锥篓的内部相通。
紧接着凝锋又从披毛犀的鞍袋里取了一块已半风干的脂肪,将一小块放进藤篓里,其余的拿粗布裹在一根粗枝的末端,引火点燃做了一支火把。随后又提着藤篓去到湖边,用绳子系着一端,将藤篓放进湖边的水中,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湖边的一棵灌木上,又将火把插在放下藤篓的水边,这才返回来。
烬楠问道:“这湖里有鱼吗?”
“当然有。”凝锋说,“我们在隆冬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把这样的捕鱼篓沿着湖边摆好,每天都能捕获不少的鱼,只是那时用的捕鱼篓比这个要大许多,我们不会捕捞那些尚未长成的小鱼。这么多年,从最初的一千人到如今的近六千人,我们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只有于困境中得以求生的人,才会懂得尊重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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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困境却没能令机甲师认识生命的珍贵,而仅仅是滋生了更深的仇恨,令他们变得残酷、冷漠。”凯尔叹道。
“这也未必尽是机甲师的错,这错误的根源是罹锘。”凝锋说,“是他需要机甲师对修真者心怀仇恨,将他的暴政所带来的苦难在机甲师的心中都归咎于修真者,以此来巩固他的统治,来为他建立一支因仇恨而无畏的军队。”
“不过,谎言总有被识破的时候。至少我所了解的机械帝国早已失去了最初的信仰。许多人的生活甚至还不如那些流亡者。不仅如此,在机械帝国,不具工程机甲师和武装机甲师资格的人,不是将被送去种植园就是被送去磨钝城的工厂,许多人都因无法承受繁重的工作而死。”凯尔说着愤愤的哼笑道,“这真是最大的讽刺。曾经的弱者为了改变低下的地位而选择成为了机甲师,可最终他们却从地位低下的自由人沦为了奴隶。”
凝锋接过话来说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生存的法则。也许弱者不愿相信,但现实却从未因弱者的怀疑而有所改变。”
“总有一天,这个世界的一切会被改写。总有一天,这世上的荣耀不会只属于强者。”烬楠坚定地说,“就像机械帝国,如果没有那些弱者创造的一切,那那些强者的武装,甚至他们的生存所需又将从何而来。”
凝锋看着烬楠,说道:“我听索罗长老说,你曾经也受到修真者的驱逐。为什么你现在还愿意为了修真者而战?难道仅仅是因为‘救世者’的使命吗?”他这样说着,又看了一眼月影。
烬楠并未于此做出结论,只是说道:“我的父亲曾经也是修真者。在因为母亲凡人的身份令我们被驱逐出羽士城之后,他总对我说,各族之所以被修真者驱逐,是因为元老院架空了御神者的权力,那些执政长老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才令修真者与其他各族渐渐分裂。自从火印城机甲师的叛乱之后,也正是那些长老的传教才令修真者变得愈加偏激、狭隘。我曾经也并不愿相信这话,我对修真者的仇恨也许更胜于所有人。”
“那为什么你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凝锋问。
“因为一个修真者。”烬楠说。
“我很好奇,是什么人可以让你将这样的仇恨放下?”凝锋问道。
“他叫邬炎。”烬楠说,“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我父亲的影子,他所做的一切,令我相信,也许曾经我父亲的那些话是对的。我们痛恨曾经那些修真者的狭隘与偏执,可如果我们因此仅仅只有仇恨,带着偏执与狭隘去将修真者一概而论,那我们和他们便也没有分别。我们期许的未来绝不只是以杀戮去平息战火,而杀戮只会带来无尽的战火。”
“也许你说的没错。”凝锋说,“但你必需要了解,唯有胜者宽博的胸怀才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烬楠于此并非全然认同,他接过凝锋的话来说道:“唯有心怀敬畏,摒弃强者与弱者的差别,才有机会成为最终的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