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迦叶的困境
初春已至，万物复苏，加之娑罗双树于地下的蔓延，这个荒芜的世界正渐渐淡去战争留下的沧桑。贫瘠之地重生草木，更胜曾经的繁茂。然而这看似欣欣向荣的世界之下，却是一股暗流在蠢蠢欲动。
自从鬼煞之乱于各地四起，种种流言纷传之后，迦叶对于玄垣已有所怀疑。他曾令陌枷灵从碧羽营中抽调追风者，派往各地最差此事，然而陌枷灵却以钢塔城的潜在威胁为由，并未履行这命令，只将南昭师的修真者分派到各城镇调查。
迦叶看着南昭师被分散派往各城镇驻扎，此时的他已然意识到，曾经，御神者与元老院之间的权力之争，或将以新的势力再度重演。
枼椤于眼前的局势亦是看得分明，不禁向迦叶说道：“我们是否该离开荆杒城了。近来发生的种种，加之那些流言，恐怕已然不是您身在荆杒城所能解决。”
迦叶明了她这话里的用意，却是摇头道：“如今我只能留在荆杒城。”
“难道您没有发现，如今在骞林王国，您虽然身为王，但这王权早已旁落了吗？”枼椤说道，“不止如此，曾经隶属于您的南昭师，如今也已被分割，派往各镇驻扎，在这荆杒城中，您还能做什么？”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清楚。”迦叶说，“但正是因此，我才不能离开荆杒城。”
“为什么？”枼椤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此前，从镇民与商队的失踪，鬼煞之乱，加之由此而生的种种流言，目的只有一个。”她这般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圣晖王朝的王位。难道您还不明白，玄垣对于这王位志在必得。而陌枷灵更是早已投靠了玄垣。在他们看来，您才是夺取这王位最大的威胁。”
“正是如此，我才不能离开荆杒城。”迦叶说，“眼下，那些不利的流言不禁关乎烬楠，更使得凝锋也深受牵连。无论这阴谋的背后是谁，他的目的都十分明确。五位明王之中，雨默身份特殊，她必将恢复圣女之名，长居于羽士城的迦罗殿。而伊睨的功绩又不足以登上王位。剩下的就唯有三个人。现在凝锋声誉受损，如果这件事是因玄垣而起，那现在，剩下的就只有我了。”
“正是如此，您才应该离开荆杒城。”枼椤劝道。
“我既是玄垣登上王位最大的威胁，他又怎么会放任我离开他的视线。”迦叶说道，“即便我离开荆杒城，也必然无以拜托监视。在这监视之下，我又如何能够查清暗藏的阴谋？不止如此，在骞林王国，我已无自由，更无人可用。虽说南昭师已被分派各地，但毕竟始终是隶属于陌枷灵的天启军团，又有谁能违抗陌枷灵，听命于我行事？纵然有，又能存活几时？”
“那至少我们还能去骞林王国，毕竟，如今骞林王国同样遭遇鬼煞之乱，亦是流言四起。”枼椤说，“总能查出一些端倪。”
“可你要知道，如果这阴谋背后果真是玄垣。”迦叶说，“那他最忌讳的莫过于，我与凝锋、藏风的联合。一旦我去往霜刃王国，以玄垣之所长，极有可能会再生出新的流言，王位之争的渲染之下，将会更不利于凝锋，而我也将由此失去声誉。”
“那您打算就这样留在荆杒城无所作为吗？”枼椤问，“而且，我还在怀疑另一件事，据说，鬼煞之乱是因血隐者而起，而此前失踪的人正是血隐者借此寄生，免于娑罗双树进化亡灵而殒殁。由此看来，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毕竟是烬楠寻回了玄垣，而莱弥娅又率鬼煞刺客团投靠了烬楠，尽管此前明玑城一战，他们之间生出隔阂，但会否一切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迦叶摇头道：“我相信烬楠。”
“可这终不是信任就能排除的怀疑。”枼椤说，“毕竟玄垣曾是最希望禁锢烬楠元神的人，可为什么在达成约定之后，他又要提出保留烬楠的魂影？我于此始终有所怀疑。这背后或许在烬楠与玄垣之间有着我们此时无以猜测的阴谋。”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迦叶蹙眉说道，“你于烬楠会有如此的猜测，其他人也难免会有这样的猜测。如果凝锋对于烬楠也有这样的怀疑，那将极为不利。”
“如果这不是猜测，而是真相呢？”枼椤问。
迦叶摇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着手成立元老院与明王院吗？”
“为什么？”
“是因为烬楠的提醒。”迦叶说，“如果他与玄垣有所阴谋，又为何要有如此的提醒，以此来分割王权？而如今我所做的，正招于暗中遭到层层的阻挠。也正是近来发生的一切，才令各地下级元老院的成立被迫搁置。”
“难道是莱弥娅投靠了玄垣？”枼椤猜测着说道。
“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迦叶说，“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我们也不得不防。”
“您是指罹锘？”
迦叶默然一点头。
“如果这件事与罹锘有关，那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暂且不得而知。”迦叶说道，“所以眼下我能够做的，就是留在荆杒城。只要我留在这里，罹锘要免于嫌疑就必然不会有什么举动，玄垣也必然有所顾忌。无形之中，于这些脱不了嫌疑的人有所牵制。至于其他的，就唯有靠凝锋和烬楠了。”
“还有一件事，”枼椤这时又说道，“几日前，曚影王国曾派来信使，但是被陌枷灵的人截下了。藏风这个时候派来信使，或许也与此事有关。”
“据说，烬楠在离开猎影丘陵之后，又先后去了火印城、锡尔城，正是在此之后经由匣龙镇折回明玑城，这才有了后来种种于他不利的流言。我想他应该是在此之前就已发现了什么。藏风派来信使，说不定也与此有关。”
“可是信已被陌枷灵截下，她未必会交给您。”
迦叶说道：“我会去见陌枷灵。我相信，她应该明白，该作何选择。”
黄昏时，城内换防之后，迦叶去到如今依托娑罗双树的主干重建的娑罗神殿。
陌枷灵对于迦叶的到来似乎早有预料，以致迦叶抵达神殿时，殿外守卫的追风者并未传报，便由迦叶径直走进殿中。
陌枷灵站在大殿深处，面对迎面而来的迦叶，说道：“如果您有何吩咐，派人传召我便是。”
迦叶一面走近陌枷灵的面前，一面直言问道：“在你的心中，我还是这荆杒城的御神者吗？”
陌枷灵故作不解地说道：“您忘了，如今您已是明王。”
迦叶说道：“无论是这身份是明王，还是御神者，或者是这骞林王国的王。我的初衷始终未变。无论谁将成为圣晖王朝的王，他的职责所在都是以公正来维系这个世界的平衡。这个世界不因由一个人的来主宰，将来的王者唯有放下权欲之心，才能重建一个光明的世界。”
“我不明白您的用意。”
“你明白。”迦叶说，“我无心于圣晖王朝的王位，但成立元老院与明王院，我势在必行。你应该清楚，无论是曾经的修真者，还是后来的机械帝国，是因为什么而没落。我只希望，无论你选择支持谁登上圣晖王朝的王座，都不要忘记，曾经的混乱带来的战争，那些于战争中死去的人。更不要忘记，各族重建联盟是为了什么。”
陌枷灵于迦叶的言语间一阵沉默，许久，方才说道：“您所说的，我从未忘记。”
“既然如此，于近来的种种流言，你就该派人仔细调查，还世人以真相。”迦叶说。
“我会派人调查，只是您是否也该清楚，莱弥娅曾率鬼煞刺客团投靠烬楠的事实？”陌枷灵反问道。
迦叶说道：“我了解。所以才需尽快查清此事，真相不能揭示，流言便无以休止。如果世人始终如此惶惶猜测，这猜疑的两面必将引发争执，而这争执若然持续，带来的必将是混乱。”
“我明白。”陌枷灵说道。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希望你真的明白。”迦叶说着，又转而问道，“我听说，几日前，藏风曾派来信使，我想，身为骞林王国的王，有权看到那封书信。”
陌枷灵犹豫地说道：“藏风派来的信使传来的是口信，而且信使已折返曚影王国。”
“即是口信，我也想知道那口信是什么。”迦叶说。
“在烬楠离开之后，曚影王国境内也出现了血隐者。”陌枷灵说，“藏风怀疑，莱弥娅虽然曾经投靠烬楠，但她的忠心尚不得知。提醒我们有所防范。毕竟……”
迦叶不等她这话说完，便走近她的面前，目光却始终不离她身后青藤细织的帷幕，小声问道：“难道你与我真的已疏远了吗？可在我心里，你依然是曾经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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