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螳螂与黄雀
随着流言传遍各地，加之一再的渲染，不止烬楠，就连凝锋也声誉尽毁。不止如此，因这流言愈传愈真，民间的传言令各族之间连生芥蒂，尤其骞林王国与霜刃王国之间屡生猜疑。两国先后在边境城镇派驻兵力。紧张的事态之下，各国之间无形中渐渐闭锁，商队的往来日趋减少，商货的流通日渐受阻，各地的制造业与手工业均受此影响而有所停滞。玄垣已然意识到，罹锘并未依照他的计划在行事，事态的发展已背离了他的初衷，甚至已然失控。他心知，必须尽快结束这混乱，否则，极有可能令修真者与炼术师走向分裂，一旦骞林王国与霜刃王国分裂，圣晖王朝也将瓦解，到那时，南方刺魂者的曚影王国也将脱离。他所觊觎的未来必将成为泡影。
为此，玄垣不得不再次秘密前往钢塔城的魔神殿。而他的到来早已在罹锘的预料之中。
魔神殿的大殿之上，面对玄垣，罹锘不等他开口便说道：“依照我的计划，用不了多久，你就将登上圣晖王朝的王座。”
“为什么你不依照我的计划？”玄垣质问道，“今时你所制造的混乱，不仅不能令我登上圣晖王朝的王位，甚至将令圣晖王朝走向分裂。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罹锘面对玄垣的质问，不以为然地笑道：“今时的混乱不是因为我所做的一切，而是因为你所散布的流言。”
玄垣一时无言以对。
罹锘接着说道：“你来此的理由，不是因为我制造的鬼煞之乱，而是因为凭借你的能力已然失去了于事态的掌控。”
“未必如此。”玄垣言语虽是自信，却是不经意间蹙起眉心，“我将说服陌枷灵派遣一支军队，由我率领平息各地的鬼煞之乱。”
“即便你可以平息骞林王国的鬼煞之乱，那霜刃王国呢？”罹锘说道，“如今，因为你放出的那些不利于凝锋的流言，已令骞林王国与霜刃王国之间事态紧张，你又有什么你有去往霜刃王国平息鬼煞之乱。”
玄垣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赠与凝锋一艘飞艇，令莲华得以免于娑罗双树的净化，凝锋又怎么会回到钰盾城？你应该清楚，想必迦叶，凝锋才是我登上圣晖王朝王位的最大威胁。”
罹锘威严地怒声说道：“你的虑事不周难道也要责怪于我吗？”
玄垣清楚，如今，他的成败掌控于罹锘的手中，面对罹锘的愤怒，他为有压抑着，稍作冷静地说道：“无论是谁，一旦查出鬼煞之乱的真相，不只是我，你也将无以回避。所以必须趁着此时凝锋与烬楠声誉受损，由我尽快平息鬼煞之乱，重振我的声誉，再借此促成各地下级元老院的成立，以此也确保最终我将被推举为新的王。”
“那霜刃王国境内的鬼煞之乱呢？”罹锘问道，“以你的身份，你将以什么理由进入霜刃王国境内？又如何借此得获世人的信任与推崇？”
“我已查探到，烬楠在离开明玑城之后，进入骞林王国境内。现在是时候让鬼煞之乱在骞林王国各城镇四起了。”玄垣话里有话地说道，“我将先平息境内的鬼煞之乱，再利用今时两国之间的紧张态势，以调解之名前往霜刃王国。沿途必将遭遇鬼煞的阻扰，我将于此平息，再利用流言将鬼煞之乱坐实于烬楠的阴谋，以此化解两国之间的猜忌。到那时，这所有的事便都顺理成章归咎于烬楠。我既平息了鬼煞之乱，又化解了两国之间的猜忌，还有什么理由能够阻止我成为圣晖王朝的王？”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烬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横穿骞林王国？”罹锘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去往源墟高原，隐藏行踪，再秘密前往钰盾城与凝锋会合。你认为，你如今所要你将做的这一切能赶在他们会合之前吗？就算你能快一步，即便完成你所设定的局，你也仍未成为圣晖王朝的王。而那时，要化解两国的猜忌，就必然令凝锋得以洗清于他不利的流言。而一旦那时的凝锋于你有所怀疑，他又将成为你登上圣晖王朝的王座最大的阻碍。”他这般说着，又嘲讽地笑道，“你的梦想究竟要到哪一天才能成真呢？我可是没有多少时间来帮你了，钢塔城就将完成，即将重塑，成为神界。而我也将脱离这个世界，永生于那神界中。”
玄垣思忖着问道：“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知道你的失误在哪里吗？”罹锘说道，“你觊觎得到的太多，正是在你看来能够令你达到目的的一切，令你的目的深陷太多的变数中。王者与圣者，于你而言，从踏出的第一步就已是不同的路，可你却觊觎令这两条路最终汇集于光明。一个堕身黑暗中的人，却觊觎光明的眷顾，这难道不是虚妄吗？”
玄垣于罹锘这番话中一阵沉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那个光明的世界。”
“但你要知道，圣者是迦叶选择的路，而你所选择的是王者之路。”罹锘说，“在你做一切之前，就该明白，你终将失去的和你终将得到的，唯有面对与选择，才能令你企及最终的目的。”
玄垣一阵沉默之后，问道：“那在你看来，今时我该怎么做？”
罹锘说道：“首先，鬼煞之乱无需你来的平息，就此消失。”
玄垣猜测着说道：“你的意思是，令烬楠背负更深的嫌疑？让世人认为，是他自知野心暴露，迫于舆论所以停止了血隐者的鬼煞之乱？这样一来，我们就有理由令鬼煞集中于一处，再由我的明王之身借以娑罗双树令那些寄生凡人的血隐者净化……”
“你依然活在你的梦中。”罹锘已失去了耐心，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要知道，能够令谎言无以揭穿的，唯有令谎言消失。如今，鬼煞之乱已然令你达到目的，那些被我以魔魂元核操控的凡人已然没有价值。他们存于世上，始终是个隐患。所以，现在是时候消除这隐患了。”
“这不是我的初衷。”玄垣说道，“你说过，那些凡人被植入魔魂元核之后，意识将陷入深眠，他们不会留下这段记忆，只要将魔魂元核与他们分离，他们绝不会成为隐患。”
罹锘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似乎忘了告诉你，以这些凡人之躯，能够经历改造成为生化机体，即便生命瞬息即逝，也足以令他们这庸碌的一生备感庆幸。”
“你的意思是？”
“你不会认为所有人都能够承受超进化再造吧？”罹锘笑道，“那些凡人所经历的是相反的改造，他们先被植入魔魂元核，再经历血隐者身形的重塑。依靠魔魂元核与改造的破坏、重塑之间维系能量的平衡，才令他们得以承受。但这样的结果，就是从再造完成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生命的短暂，而那些魔魂元核，否则，你认为那些袭扰城镇的‘血隐者’何以不留任何的痕迹？这就是一夜的强大和余生的生命之间对等的代价。”
“那些凡人都死了？”玄垣不免惊异地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在你选择那些凡人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这一切？”罹锘说道，“你该问你的心，即便我告诉你，你就会放弃这选择吗？或者，你会为了这蝼蚁般的生命放弃圣晖王朝的王位，放弃你所觊觎的未来？”
玄垣一阵沉默，此刻在他的心中，尽管于那些无辜的凡人心生怜悯，亦为这罪孽而自责，但这却也无以阻止他的王者之心。
“文明的延续本就注定了无尽的罪孽。”罹锘说道，“为了那世人无以领悟的前路，唯有以罪孽去开辟。黎明的曙光不会凭空到来，它注定在长夜的尽头。”
“我身为明王……”玄垣犹豫地说道，“如果那圣晖王朝的王位将领我身陷罪孽，我又何以面对这明王的身份。”
“你已经没有选择。”罹锘提醒道。
“可如今，霜刃王国与骞林王国已经陷入一个僵局，圣晖王朝随时都将面临分裂。”玄垣懊恼地说道。
“难道你忘了，最初你求助于我制造鬼煞之乱的目的是什么？”罹锘反问。
玄垣说道：“我当然没有忘记，借此联合各族平息混乱，重振我所失去的声誉。”
“可是，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鬼煞之乱的出现与四起的流言，也许能够左右那些愚昧的世人，却无法愚弄其他明王，还有烬楠和藏风。他们将会因为于你的猜忌，而令你成为唯一被孤立的人。”罹锘说。
“你所说的，我当然想过。”玄垣说道：“那些关于凝锋的流言，是已定的事实，当初他与沙伽罗西征的目的昭然若揭，他无可否认。鬼煞之乱未留任何可查的证据，烬楠也自然无以摆脱嫌疑。”
“可你忽略了他们之间的信任，而这正是你最大的威胁。”罹锘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从凡人的失踪，到鬼煞之乱，再到后来的流言四起，这足以令他们联想到你。毕竟，你是他们之中最善于利用舆论的人。曾经、你可以利用舆论将烬楠推上王座，那你自然也会利用舆论将自己推上王座。”
“没有证据的猜疑没有任何的价值。”玄垣自信地说道，“我只需借以平息各地的鬼煞之乱，借此机会先于迦叶组建各地的下级元老院。以确保我将会被推举为王。”
“你还在纠结于失去的机会？你该懂得，王者的目光唯有前方。”罹锘说道，“你踏上王位之路，将由我为你铺就。”
“你想怎么做？”玄垣问道。
“首先，于这接连的事件，必须洗脱我的嫌疑。”罹锘说道，“如果迦叶和凝锋对于烬楠的信任牢不可破，就难免会怀疑到你与我。这于我们都将不利。”
“那你打算怎么洗脱这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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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锘说道：“钢塔城将离开这里，回到源墟高原。而这足以洗脱我与你的嫌疑。”
“你要离开荆杒城？”玄垣问。
“没错。”罹锘说道，“接下来你说要做的，便是极力推行新政，以此重建你的声誉，令所有的质疑与曾经的污点都隐没在光芒之中。此前发生的鬼煞之乱，尽可以将嫌疑引于我。”
“可是这样一来，你又能得到什么？”玄垣问。
“你所能给我的并不在今时，而在未来。”罹锘说，“权谋之争不外乎诚、忍与准，这诚不外乎你我之间的信任，而忍便是临危不乱，静观其变，从不利中寻找有利的契机。基于此，才能看准时机，一击即中，直达目的。所以，我今时所要做的便是承担一切的猜疑。而你，则需从今时的困境中寻找机会，推行新政，再由此创造新的机会，这将是你此后唯一的出路。我将等待你登上王位。直至将来，以你的光芒指引世人的信仰，而我，将以神的身份享受世人的尊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