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真言与谎言
夜色依然浓重，一轮弦月游走于浮云之间，凛冬的风中，一战之后的荆杒城显得愈发的清寒。随着雨默的苏醒，最后一道元符哀霜得以与娑罗双树通灵。
雨默于众人的面前说道：“七日之内，五道元符的御神者将相继由体内的元符重塑元形，从此，这世间将不再有御神者，曾经五道元神的御神者将化身明王。”
“这一天终归还是到来了。”罹锘接过雨默的话说道，“如果你真的通晓过去与未来，为什么你不告诉他们，一旦御神者成为明王，娑罗双树将迅速蔓延，用不了多久，它将遍布世界。这个星体将被修复，我们的文明将与世界的复苏中开创新的未来。而如果第二重娑罗双树的密咒被解开，一切文明的痕迹都将消失，我们于这世界所创造的一切都将归于尘土，不留踪迹。”
众人于罹锘的话中看着雨默。
雨默并未反驳，只向罹锘问道：“我从未通晓过去与未来，即便玄术令我所看见的只是我眼中的过去与未来。”
罹锘反问道：“这又有什么分别？”
“我们所寻找的答案，生于我们的执念。”雨默说，“而执念令我们无以看清全面。你所一再经历的变数难道不是因为如此吗？”
迦叶领会地说道：“我们自以为掌握着真理，而真理从来都并非绝无仅有的存在。”他这般说着，又望向罹锘，“一如你与我们。”
雨默接着说道：“我们从未看清这个世界，可即便这世界也不过是宇宙间的一隅，我们又如何自认，真理就在这一隅，就在一隅中微渺的我们手中。”
“没错。可正是如此，我们又如何断定摩迦，甚至娑罗双树的选择就是真理？”罹锘说道，“我们都曾执着于永生的探索，我们只是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但无论是怎样的选择，都建立于这世界的文明之上。如果一切毁灭、消失，我们又将以什么去探索真理？我所以要得到渊沦之剑，正是为了令它无以落入烬楠的手中，阻止这世界的毁灭。”
玄垣不以为然地问道：“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什么你又要发动这场带来毁灭的战争？”
“这一切都是摩迦的阴谋，从我得获那所谓的摩迦沉睡的躯体之日，我就已深陷摩迦的阴谋之中。”罹锘说，“然而摩迦低估了我所创造的机械帝国的文明，正是因这文明令我从摩迦躯体的命轮中得获远古的秘密。”
“摩迦究竟是什么？”陌枷灵问道。
罹锘指着天空说道：“是一个与这世界并存的世界。你所看到的钢塔城就是摩迦世界的雏形。”
“这就是你的选择？”雨默问道，“脱离生命的存在，以非生命的存在令灵魂得获永生？”
罹锘不尽认同地说道：“既然你的玄术足以令你看到遥远的过去，你或许也会了解，娑罗双树并非摩迦所创造，是娑罗双树的能量令过去的世界衍生出摩迦曾经的文明，一如摩迦借以娑罗双树的能量创造了我们的文明。什么是过去？什么是未来？今天是过去的未来，而未来亦有可能是今天的过去。”
雨默说道：“的确如你所言，这世间的七道元符最初的本尊均衍生于娑罗双树，摩迦创世亦是借助娑罗双树的力量。娑罗双树赐予的元符哀霜并未赋予我的玄术看见更远的过去。”
“不止如此，”罹锘说，“元神也是摩迦借以娑罗双树的能量所创造。而我与烬楠的不同，就在于，我得获那所谓摩迦的元神体是摩迦的选择，而烬楠的元神是娑罗双树的选择。这才是这世界本源的平衡。而今时，我们却无以回避平衡、亦或毁灭的轮回。”
“这么说来，你倒成了平衡者？”凝锋一阵冷笑，不屑地说道，“难道这一场百年的战争就是你所说的创造？”
“我们都曾有过迷失。”罹锘说，“曾经的修真者不也如此吗？我们心怀不同的梦想，因为于真理的分歧视彼此为威胁，为了得以延续自己的路而觊觎消除一切的威胁。”
迦叶冷静地说道：“也许你说的没错。”
“我曾犯下罪孽。”罹锘虔诚地说道，“我觊觎拥有这世界，以战争消除一切的阻碍与威胁。当我得知娑罗双树的秘密时，又觊觎摧毁阿输迦树。我于元神体命轮之上秘密的解析总是迟于一时，直至我发现这命运的背后摩迦的阴谋。但同样无可否认，是曾经修真者令文明走向极端，才令隐秘传承的元神在烬楠的体内觉醒。”
玄垣细思着罹锘的话，又看着雨默。
雨默却如聆听着一般的沉默。
罹锘于众人的沉默中接着说道：“我们将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过去与未来并存的世界。我的钢塔城与你们的世界。以此去救赎我们都曾犯下的罪孽。而此时，唯有我们联合，才能对抗烬楠，阻止第二重娑罗双树的密咒被解开，令这将要毁灭的文明得获最后一线生机。”
玄垣于罹锘这话中已有所心动，问道：“你将如何证明？”
“以我今时的战力，如果我意欲毁灭，这里的每一个人，这片土地上的文明还有存在的机会吗？”罹锘反问道。
“我绝不会与你结盟。”伊睨蓦然坚定的说道。
“你们终会明白，但时间将是你们最大的敌人。”罹锘说道，“我将等待你们的决定，但愿是在这世界被毁灭之前。”
迦叶一番思虑之后，终是说道：“我从明玑城而来，我了解晦明王无心毁灭这世界。晦明王卷入这场战争，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战争，如果我们之间不再有战争，这个世界将重获和平。”
“如果真如你所说，今天就应是战争的终点。”罹锘说道。
伊睨这时却问道：“既然是这样，你的钢塔城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回到源墟高原。”
罹锘说道：“我的钢塔城下方的元神体已封住了娑罗双树第二重密咒的咒印，除非钢塔城被破坏，否则渊沦之剑将无法刺入咒印，更无以解开娑罗双树的第二重密咒。”
“如果这是谎言呢？”伊睨环顾众人，向罹锘问道。
“如果这是谎言，此刻这里的一切已不复存在。”罹锘不再多言，只向欧利亚命令道，“返回钢塔城。”
“等等，”雨默蓦然阻止道，“他们也要回到钢塔城吗？”她言语间指着那些魔龙骑士。
“你认为呢？”罹锘问道。
“既然我们之间不再有战争，就让他们回归本源。”雨默说道，“在娑罗双树所蔓延的地界之上，他们将被净化，回归娑罗双树。”
罹锘却显犹豫。
迦叶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我们可以订下契约，彼此再无战争。”
罹锘却说道：“如果要说在修真者中我相信谁，那个人便唯有你。我们不必订下契约，我相信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将信服于你的意旨。”说着，一展身后的机械翼，飞升而起，欧利亚亦率领暴风军团紧随其后，飞向空中的钢塔城。
罹锘离开之后，众人却并未因这战争的结束而感到欣兴。一切的都来得太过突然，百年的战争，各族之间数万年的争斗，令这一刻在众人心中变得俨然虚幻。
御神者与藏风等人聚于御神殿中，众人各自小声议论之时，雨默走近伊睨的面前，温婉地问道：“过去的这些年，你还好吗？”她言语间轻抚着她的侧脸。
伊睨凝视着面前的雨默，在此之前，她无数次幻想这重逢的情景，可是这一刻来临时，她却又无所适从，眼前的人俨然熟悉却又仿佛陌生。
这时，其他人之间的商议暂且停下。玄垣向雨默问道：“罹锘的话可以相信吗？”
雨默侧过身去，说道：“罹锘所说的话中没有谎言。”
“我还是不能相信，这场战争就这样结束了。”伊睨说道。
玄垣向雨默提醒道，“你今时的话也许将决定我们的未来，在晦明王与罹锘之间，我们只有唯一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的玄术所能回溯的过去并非无限。”雨默说道，“而我从过去获悉的，并不能指引今天的我们做出选择。但有一点，可以确信。”
“什么？”玄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