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圣晖之下的阴影（中）
迦叶独自骑着夫诸兽前往阿输迦神殿，甚至不等追风者传报，便已穿过神殿前的花园，驱使着构筑殿门的藤蔓收缩散开，与此同时，从夫诸兽的背上一跃而下，向着阿输迦神殿中走去。陌枷灵坐在主殿的神座上，看着迎面而来的迦叶，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来，迎上前去，行礼问道：“迦叶殿下，您亲自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迦叶无心于繁琐的礼数，直言将此前在明玑城与凝锋和藏风达成的协议向她详尽的说了一遍。
陌枷灵并未于此做出答复，而是说道：“修真者曾经拥有浔龙河以东所有的土地，而如今，仅仅只剩了骞林王国不足曾经两成的领地。而如今拥有辽阔疆域的塔陵王国拥有近六千精锐兵力。北方的霜刃王国也依然拥兵四千。而他们同为炼术师。相比之下，修真者的骞林王国经历此前荆杒城一战，兵力已不足六千，仅仅略强于刺魂者的曚影王国……”
迦叶打断了陌枷灵的话，说道：“这与我向你说的应对机械帝国再度入侵的策略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有关联。”陌枷灵说，“修真者曾经与其他各族的矛盾从未化解。如今，面对强敌，才暂且被搁置。那么，与机械帝国的战争结束之后呢？弱小的我们将如何安稳的立身于这世界。”
“即便曾经修真者与各族结下旧怨，曾历经的磨难与教训，也足以令各族放下过去。”迦叶说。
“您真的相信，在这个世上，战争会有结束的一天吗？”陌枷灵不以为然地说道，“在我看来，战争于文明的世界，就像杀戮与生存永恒于自然的法则，没有止境。”
迦叶于此却不尽认同，“虽然各族各自建立了王国，但却从属于圣晖王朝，我们始终是一体，即便将来存在利益的冲突，即便存在矛盾，也未必就唯有战争来解决。”
“您真的相信圣晖王朝能够统御四国吗？”陌枷灵冷漠的一笑，“尽管玄垣借以吟游诗人的传唱，将创世者的传说流传于世。但在凝锋、沙伽罗，甚至藏风的眼中，真的视他为救世者吗？又真的甘愿奉他为众王之王吗？即便烬楠借以体内的元神之力足以震慑众王，他的智谋又足以掌控众王吗？至极，他也不过是玄垣的傀儡罢了。这样的王朝，每一刻都处在动荡之中，又如何能维系四国的平衡。”
“所以呢？”迦叶问道。
“唯有强者才可言说和平，亦唯有强者的和平之愿方能带来真正的和平。”陌枷灵说，“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在西木镇和荆杒城构筑起无以攻破的防线。而这防线以内，骞林王国的领地上两河流域的土地虽已无多，但即将得获的收成足以维持我们的食物供给。”
“所以，我们只需顾及修真者的利益，等待机械帝国与其他王国彼此削弱，直至修真者重新成为这世界最强大的种族，是吗？”迦叶问道，“如果这就是我们的选择，那我们寄希望于重建的世界与曾经的黑暗又有多少分别？”
“您要知道，在这个世上，仁慈、不过是弱者乞求得获的怜悯。唯有坚韧，才是强者维系尊严的利剑。”陌枷灵说。
“坚韧，是我们所需经历的磨砺换取的意志。而非借以算计削弱他国来凸显骞林王国的强大。”迦叶看着陌枷灵，言语间不禁些许的失望。须臾，又坚定地说道，“我想，你既已决定至此的事，想来不会改变。那唯有我率领南昭师亲自出征。”
“难道您真的不明白我的用心吗？”陌枷灵看着迦叶，满目哀伤地说道，“我曾失去挚爱，而命运注定我将永远无以得到我爱。如今，天启军团、骞林王国已然是我生命的一切，我已没有勇气再失去了。于你们所要重建的世界，我无以看到它的未来，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修真者这最后赖以生存的一隅，于此的守护，便是我此生唯一的意义。”
迦叶于她这言语间一阵沉默，许久，才又说道：“这御神者之位，这骞林王国的王位，本因属于你。若有一日，得以战胜罹锘，我必将这一切交还于你。可我希望，将来，我将元符荼罗以及这王位交还于你之时，这王权所闪耀的是众人的敬仰之光。修真者不再是以强大而凌驾于各族之上，而是以我们修行的初衷与信念，为世人所信服。”
“难道您真的不明白吗？”陌枷灵蓦然怒声说道，“难道您真的以为，我所觊觎的是这王位与御神者之位吗？”她眉宇间又笼上愁云一片，宛然无尽的凄凉萦绕其中。
“陌枷灵……”迦叶深深的一息，“这世上，有的命运注定无以改变。一如生死的轮回，我们明知必将走向死亡，却依然极尽所能的存于世间，所为的，正是了悟放下执念的意义。”
“如果是为了放下执念，那我们如今面对机械帝国的抗争又是为了什么？”陌枷灵反问道。
“为了心生于世的悲悯。若一日，人人如斯，战争或将成为历史。”尽管迦叶如此说，但他亦明了，此刻，他无以说服陌枷灵，于是再次说道，“我将率南昭师前往红河。”
陌枷灵又散去眉宇间的愁色，冷漠地说道：“如今南昭师在荆杒城中只有一千兵力，其余两千，我已派往西木镇驻扎。而且，在您来此之前，我已传令伊睨率领玄甲师前往西木镇。”
“既然如此，那明日一早，我便率领这一千修真者前往红河。”迦叶平静的说道。
陌枷灵随即提醒道：“您应该清楚，这一千人都不过是修为尚在初级的修真者，即便是游击袭扰，一旦面对机械帝国的主力，也必将凶多吉少。”
迦叶却淡然一笑，“如果这是命运，我便唯有欣然于命运的考验。”他这般说着，已然转身走向神殿的殿门。
“迦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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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叶于陌枷灵欲言又止的话音中止步于神殿的殿门前，“也许我的理想在世人看来虚无缥缈，但一切的起始都如风中的水汽，终将聚少成多，化云成雨，汇聚成流，令江河得以循环，令天地得以生机。”他在这言语间已然走出殿门，骑上殿外等候的夫诸兽，扬长而去。
此刻，更南端的雾隐森林南部。自从划出疆域，确立曚影王国的领土之后，藏风便率刺魂者中的战士驻扎于此。而其他刺魂者依然留在猎影丘陵，继续曾经的生活，于相对平缓的山地开垦梯田，于密林放养走兽，于矿脉开采煤炭。为猎影军团提供军需补给，同时以煤炭与北方各国交易其他物资。
从明玑城回到雾隐森林之后，藏风便将一千刺魂者交与星逸长老，依照之前与迦叶的协议，这一千刺魂者前往骞林王国领土内的雾隐森林北部驻扎。又将五百刺魂者交与辛希雅，令她于清吟河中游等待与迦叶派出的军队会合。而他自己将亲率五百刺魂者前往奇峰山地驻扎，对浔龙河下游持续监视，随时了解机械帝国大军的动向。
对于藏风的决定，星逸长老并无异议。然而辛希雅却固执的抗命，面对藏风的训斥，她更是无所顾忌的于星逸长老的面前顶撞道：“我的身体里流淌的并非纯净的刺魂者血脉，也许你是刺魂者的王，但你永远也不是我的王。如果你要与修真者合作，可以派遣其他人率领这五百刺魂者前往清吟河。但那个人绝不是我。”
星逸长老见状，并无劝说之言，事实上，自从第一次见到辛希雅，见着她那对铭刻着血色炼术符文的朔月刃，对于她的身世便已有所察觉。此刻，面对藏风与辛希雅的争执，星逸长老适时的告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