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元年（上）
这年，直至入秋，机械帝国的大军也并未来犯。然而因为备战，此间数月，四国于各种物资的储备需求以及军队人力的不足，令民间的商贸往来与日俱增，行商者亦随之日益增多。玄垣借此利用明玑城位于四国中心的地理优势，于城中划出大货交易的集市，设定每日开市的时间。同时鼓励小商户于各处街巷开设商铺，昼夜自由经营。既满足大货集散的需要，亦满足于小货多样、细杂的需求。数月间，各地往来的客商均于此中转，令明玑城成为商贸往来的枢纽。
玄垣又从商客中私募德高望重者，令这些人于行商期间记录各地商货产出及市价的变化，再于明玑城的集市中定期相应调整市价，确保交易的公平，以及确保各地农牧业与制造业等相对均衡的比例。而玄垣亦可借此了解各国的国力变化。
但日益增多的商贸也带来了于货币的需求。
曾经，早在机甲师出现之前，各圣城之间并无贸易往来，人与人之间也多为以货易货的简单交易。而自从机甲师出现之后，对于钢铁的大量需求催生了冶炼术与制造术的发展。再往后，机械帝国入侵，各军团之间分配军需物资，以及因战事需要彼此必需的拆借，于是各军团铸造出独特徽章的金币，作为拆借与所获配给的凭证之用。渐渐的，这种更为便捷的交易凭证也在两河流域各镇兴起，并先后出现了银币与铜币。
机械帝国大军撤回浔龙河西岸之后，这些留下的金币，便由玄垣详细的估算之后，转化成了如今流通的货币。但随着贸易的兴盛，商客的增多与交易的细化，现有的货币已不足以满足交易所需。为此，不得不重新开采金银铜矿，新铸货币。
而作为元符地玄的御神者，对于玄垣而言，寻找这些相对稀有的金属矿脉也并非难事，只是这些矿脉分散于各国领土之内，如若各国自行铸币，其一，市值难以统一，其二，难免因矿脉于各国的分布不均，导致因此令四国之间因货币而带来经济的混乱。
故而，玄垣在成立铸币司之前，先将各地顶尖的能工巧匠招揽于明玑城。此后，再以书信送达各国，于其所测出的矿脉知会各国君主，由各国向民间招募人力，开采、冶炼，并由玄垣派出监督，半年一期，定期调换。各国开采的金银铜经由塔林王国统一冶炼，再运抵明玑城。于此数目，同样以半年一期经由各国上报至明玑城核对。金银铜矿经塔林王国冶炼之后，再运抵明玑城。由铸币司依照玄垣亲自设计的图纹，统一铸造金银铜币，确定市值，并以此陆续回收旧币。至于此间所有的消耗，再由所铸货币相应支付。
此后，玄垣又对以往税赋等制度有所调整。在城中划出区域，每片区域均由专人每日巡查、记录收支帐簿，再由专人依照帐簿定期收缴税金。如此，一改从前各从业者不论行业与收支单论人头统一缴纳同等税金的弊端，改为依照收支缴纳税金。以此令许多薄利的行业重新崛起，得以传承。
随着国库渐已有所结余，玄垣又颁布征募令，征召各地流散的修真者、炼术师，甚至机甲师，建立佣兵制，并于明玑城中划出一块军属聚集之地。如此吸引了大量顾及家眷而选择避世者前来投靠。并由玄垣对这些人加以训练、挑选，或编入城防守军，或编入城内巡防，或编入宫廷禁卫，于圣晖王朝组建培养一支直属于王城的军队。
至此，一个全新的王朝已初具雏形。而接连颁布的新政，也令玄垣声名鹊起。
而此时，烬楠依旧身处红河东岸，在与迦叶和辛希雅会合之后，于雾隐森林的西北端建起营地，随后分批派出小队，于浔龙河下游东岸各要道设下暗哨。
然而直至中秋将近，也始终未发现机械帝国大军的踪影。
与此同时，北面，钰盾城与壁仞城派往浔龙河西岸的探子接连传回消息，链城的各处要塞再次频繁的调配兵力，且各要塞的驻军一再削减。种种迹象似乎都显示出机械帝国内部的动乱。
直至这年秋末，两河流域的作物丰收之后，机械帝国的军队也始终未有丝毫进犯。凝锋与沙伽罗由此一致判断，是巴尔与欧利亚之间矛盾的激化，至使机械帝国进一步分裂。而沙伽罗更是认为出兵讨伐的最佳时机即将到来。
在凝锋与沙伽罗联名上书于明玑城之后，玄垣虽于此另有见解，但出于诸多考虑，唯有再次召集四国君主于明玑城商议。
初冬时分，四国的君主先后抵达明玑城。这里相比数月前的变化几近天翻地覆。而各君主所看到的却不只是一座空前繁华的王城，更是一路所闻听的于玄垣的赞颂。在这些君主之中，除迦叶庆幸于玄垣的功绩，其他三国君主于此更多的却是忧虑。
进入明玑城后，各国君主以及随行使团依旧被安顿于圣畧宫中，凝锋与沙伽罗及其各自随行使团被安顿于泰明殿西面的白虎殿，而迦叶与藏风等人则被安顿于泰明殿东面的青龙殿。
晚宴之后，沙伽罗便邀凝锋聚于白虎殿的偏殿。
凝锋知其用意，却有意回避的说道：“来明玑城之前，我已将出征的事以书信与迦叶相商。”他这般说着，又凝起眉心，顿了顿。
沙伽罗猜测着问道：“他不赞成？”
凝锋接过话来说道：“也未必就是反对。只是，迦叶的为人一向谨慎，在探查清楚巴尔与欧利亚是否真的分裂之前，他应该不会赞成贸然出兵。”
“我们的间谍不可能深入机械帝国内部。如果要这样，我们永远也不可能踏过浔龙河去。”沙伽罗说，“眼下的种种迹象，加上我对机械帝国中各方势力的了解，这绝对是我们出征的时机。”
“但毕竟我们兵力有限，如果不能得到迦叶和藏风的支持，仅以我们两国的兵力，就算战胜机械帝国也必然损失惨重。”凝锋不无担心地说道。
“你是担心，一战之后，我们会失去圣晖王朝中的强国地位？”沙伽罗猜着问道，却不等凝锋回答，便又自信地接着说道，“其实，我倒觉得，迦叶和藏风不加入西征反倒更好。”
“为什么？”凝锋问。
沙伽罗压低了声音说道：“在来明玑城的一路，尤其是在明玑城，我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于玄垣的赞颂，短短数月，他的威望恐怕早已胜过救世者了吧。”
凝锋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却依然说道：“不过也无可否认，玄垣的政绩的确可观。如今霜刃王国各城镇也均在效仿明玑城。”
“但凡事都有两面。”沙伽罗说，“玄垣这个人深不可测，现在回想起来，从最初借以吟游诗人散布救世者传说，到后来建立圣晖王朝，推举烬楠为众王之王，而如今他的声誉又已盖过晦明王。而且，玄垣所推行的雇佣兵制，与军属安置政策，正吸引着各地流散的修真者、炼术师，甚至机甲师前来投靠。用不了多久，他就将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而我们能够得以补充的兵源却越来越少。”
凝锋于此并不想过多的议论，尤其此时身在圣畧宫中，于是只顺着他的话说道：“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需要于明天的众议中达成一致，共同组成联军西征。”
“你只看到组成联军对西征的利处，却似乎忽略了隐患。”沙伽罗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倚着一侧的扶手，侧望着凝锋说道，“不要忘了，曾经驱逐他的是壁仞城的元老院，而那时壁仞城的多数修真者均反对驱逐玄垣。他的身份终究是修真者的御神者。”
凝锋依然忧虑地说道：“可罹锘毕竟曾于那样的颓势中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帝国，以他的能力未必机械帝国的今天就会步入如此的境地。万一这只是罹锘故布的迷阵，到那时，一旦我们的大军深入机械帝国腹地，而后方又没有军队可以策应我们全身而退，难免深陷绝境。”
沙伽罗面对凝锋的忧虑，却自信地说道：“然而过去与今天的机械帝国却是截然不同。因为曾经年幼的王子，如今已成人，并且各自掌控着机械帝国的精锐军团。”
6◇9◇书◇吧
凝锋听着他这话，不禁疑惑地问道：“难道机械帝国不是只有唯一的王储巴尔吗？”
沙伽罗于嘴角微翘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小声说道：“难道你忘了罹锘在火印城时就娶过一个妻子吗？”
“你说的难道是枼菱身边的那个侍女？”凝锋于猜测间不免一阵惊讶，“难道在那时罹锘就有了子嗣？难道……是欧利亚？”
“没错。”沙伽罗说，“这个秘密我也是不久前才从菲尼克丝那里得知。罹锘碍于那个女人修真者的身份和那段不光彩的阴谋，所以也隐藏了欧利亚的身份。”
凝锋思忖着说道：“这样说来，巴尔与欧利亚终将面临一场王权之争。”
沙伽罗点头道：“所以，面对今时巴尔与欧利亚之间的矛盾，恐怕罹锘也无力平复。”
“这么说来，链城各要塞的兵力削减，极有可能是巴尔与欧利亚之间发生了内斗。”凝锋说，“如果是这样，那这的确是我们出兵的最佳时机。看来明天的众议，我们必须以此说服所有人。”
“这个秘密暂时还不能公之于众。”沙伽罗微微一摇头，转而说道，“难道你的心里真的就没有一丝的担心吗？如今的时局已不同此前的联盟，四国都已从属于圣晖王朝。一旦组成联军出征，必然需要一个人来统一指挥。晦明王极有可能亲自出征，而晦明王的背后却是玄垣。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到了战场之上，四国的军队其实都将服从于玄垣的调配。而玄垣又难免更倾向于修真者。与其这样被动，倒不如就借这分歧由我们两国出兵西征。”
凝锋此时却猜测着沙伽罗意欲西征的意图，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目的，是要借以迦叶和藏风反对西征，向晦明王提出，西征所得的领土均属于派兵出征之国。”
沙伽罗浅浅一笑，接着说道，“领土的扩张不会令我们失去对圣晖王朝的忠诚，但却能令我们不用忧心于修真者的强大而重蹈曾经的覆辙。”
凝锋在他这言语间一阵深思，未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