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桃花庵主人卷五百忍歌》（11）

第一百三十八回赚唐

当晚，大家都喝得畅快，唐伯虎早早醉了，被唐庆叫阿桂扶了回去。九娘哄桃笙和王国士睡觉，半夜里，王宠才把王国士给抱回家，其实也没回家，就近到城里祝枝山家睡了。等到了第二天天亮，唐伯虎醒过来，还问呢：“昨天大家喝得还好么？那个老宋太厉害，一阵猛灌，一下把我灌翻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九娘说：“以后可别这么喝了。比不得年轻时候，要多注意身体。”

唐伯虎说：“嗯嗯，不是高兴么？咱们又不常喝。”正说着，就看见唐庆在扫院子，干得挺卖力气。唐伯虎就喊：“唐庆，你今天倒是勤快啊。”

唐庆笑嘻嘻说：“早点扫完院子，还要去作坊看看呢。唐先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唐伯虎一听，这主意倒还不错。虽然自己给他们画了不少，可还一次没去过作坊呢。便点头道：“好啊，去的时候叫我。”

吃罢早饭，和九娘说了会儿话，又逗了会儿桃笙，看看天光不早了，唐伯虎就问：“唐庆，我们什么时候走啊？”唐庆答应道：“这就走这就走。唐先生，那里净是油啊墨的，你穿我的短衣吧。若穿长袍，回来就没法看了。”

唐伯虎说声好，便去唐庆屋子里拿了短衣穿上，出来给九娘看。九娘笑了，说：“你还是穿这身精神，倒像是唐庆的跟班，看来天生是个跑路的命。”

唐伯虎道：“那是，要不在一晚园，怎么一下就入了小沈姐姐的法眼呢？你喜欢，以后我就总穿着。”

两个人出了门，三绕两绕，走了段路，就看见街边一个小院落，门上还挂着块木匾：桃坞画社。

进了门，只见院子里收拾得挺干净。有个人正在院子的角落里烧水，看背影不是老宋，估计是个下人，也没多在意，跟着唐庆进了间小屋。唐庆请唐伯虎坐了，说：“唐先生你先坐，我去给你泡杯茶来。”

说着就出去了。唐伯虎在屋里呆着，左等他不回来，右等他不回来，心里嘀咕，这小子跑哪儿去了？便出门到院子里转悠，隔着窗子，看看那些堆积如山的木版，闻闻油墨味儿，转着转着就转到院墙边上。看着那个下人在劈旧木版做柴烧。看着看着觉得不对，这人不是王宠吗？便乍着胆子叫了一声：“王兄弟？”

那人回过头，好像很吃惊的样子：“唐哥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唐伯虎乐了：“我还想问你呢，你干吗来了？”

王宠叹口气：“这不，和家里吵架了，昨天就没敢回家。借宿在这儿了。早晨起来没事，帮人家劈柴烧水。”

唐伯虎道：“挺惨啊。为什么吵架啊？是不是你又在外边泡妞，让你老婆知道了？”

王宠摇摇头，道：“借一步说话吧。”

唐伯虎说好，就叫王宠跟他回到小屋里。王宠坐定，便说：“唐哥哥，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名声不好，大家都说我喜欢追姑娘。其实我就是有点多情，但真正成事的，除了小锦姑娘，就没别人了呀。你说，我是不是天下第一老实人？”

唐伯虎点点头：“这么一说，也是啊。”

王宠说：“对啊。可我这问题，就出在了老实上。你想想，其实我对女人，是没啥经验和花样的。这结了亲，整天面对一个女人，也就那两下子。时间长了，加上又生了孩子，不就没有新鲜感了么？拉着老婆的手，不就变成左手拉右手了么？所以啊，现在我和老婆，基本不干那事儿了。原因么，就是觉得挺累的，没什么意思。”

唐伯虎说：“王兄弟，这可不好啊，你才多大岁数啊？”

王宠道：“我也知道不好，可真没什么兴趣。这样一来呢，我老婆就不干了，天天给我摔脸子，还和我吵架。最后呢，干脆到邻居家，请了一个叫李大妈的，说要给我瞧病。”

唐伯虎好奇：“李大妈？她是郎中么？”

“什么郎中啊，有大妈当郎中的么？”王宠道，“这李大妈啊，早年丧夫，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和街坊邻里的媳妇姑娘扯闺房话，经常指点个房中术什么的。我老婆就把我的事儿跟她说了，让李大妈给想想办法。前几天，李大妈就到我家串门来了。”

唐伯虎问：“那这李大妈她又怎么说的？”

“李大妈瞧了我半天，说，这孩子，无药可救啊。但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些春宫画，放浪曲儿，看看听听，没准能找出些新情趣。夫妻久了，两看相厌，得找点新鲜玩意儿啊，这才能天天如换人，日日似新婚。这倒可好，她也就这么一说，我老婆就非让我找。我家读书人啊，哪有那些东西。”

唐伯虎点点头，同情地说：“那倒也是啊。不过李大妈出这主意，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王宠立刻站起来，抓着唐伯虎的胳膊说：“唐哥哥，你可得帮帮我，我要找不到这东西，那我就回不去家了。你就忍心看着我和国士父子分离啊？这话要传出去，我还不得被笑话死？”

唐伯虎糊涂了：“这要我怎么帮你呢？”

王宠道：“这个容易啊。唐哥哥，你是香雪海里凫过水，粉红营中冲过阵的，这春宫浪词，还就得指着你的。想当年，那蜀宫孟妓图，那吹箫图，再加上那锦阵图，那不都是唐哥哥画的么？你再给我画几张么。”

唐伯虎道：“这可不成。自从有了小沈姐姐，我就洗手了，收山了。”

王宠说：“你就只当是积德了，帮兄弟了，还不成吗？”

唐伯虎说：“王兄弟啊，帮你那没问题。可万一呢，夫妻不谐的多了，我这名声要传出去了，人人都来要，可又怎么办？”

王宠一拍巴掌：“这好办啊，你也不看看咱们在哪儿。”

王宠话音刚落，唐庆就在门口探头了：“唐先生，你只管画上几张，剩下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们去办。”

唐伯虎多聪明的人啊，唐庆这一句话，本是要趁热打铁的，没想到却点醒了他。他说：“等等，你们这是商量好的吧？王兄弟，你怎么会恰巧就在这里呆着呢？怎么就知道今天我会来呢？”

此时此刻，门外一个人喊了起来：“好啊，你们竟然在说诲淫诲盗的事情。”

抬头看，这个人不是祝枝山又是谁？唐伯虎全明白了，又好气又好笑，道：“胡子，一看就是你出的点子，原来早就在这里设下埋伏，专门等着我上套呢。”

祝枝山哈哈大笑，道：“你猜得准，确实是胡子出的主意。本来昨天晚上要和你说，只是你喝醉了，只好今天把你赚到这里来。”

唐伯虎道：“好好好，却原来是条构陷之计，要害我名节了。”

祝枝山摆手道：“哎，此言差矣。怎么叫害名节啊？你看，一来你挣了钱，二来做火了老宋的作坊，三来拯救天下千万夫妻于水火。三大好处，于人于已，都是有的。再说了，自古文人多风流，面上的正人君子，谁私下里没点小货色？又不是真让你去勾女人，只是画画么，千万别说话跟柳树头似的啊。”

唐伯虎道：“既然有这么多好处，你们自己怎么不画？非要扯我下水？”

祝枝山笑道：“胡子是个粗人么，跟女人向来直来直去，没有许多花花肠子，王宠他又太年轻。想来想去，只有你英俊潇洒，才趣双全，画笔最工。到了这个年岁，那绝对是满肚子好学问，犹如熟透的果子，不留下来岂不是可惜？所以你就别推辞了，那话怎么说来的？”

众人齐声应和：“天降大任，非你不可。”

唐庆还加了一句：“润笔多多哦。”

唐伯虎叹口气，道：“我没什么花架子，只是的确有难言之隐，我真画不了。”

祝枝山问：“你还有啥顾虑啊？”

唐伯虎道：“我在哪里画啊？要是让小沈姐姐看我画这个，那多影响我形象啊。要是让桃笙看见，那就更不好了，这种画，怎么也得等到她出嫁才能给她看的。”

祝枝山道：“这是小事，你不用操心，我们早就替你想好了。”说罢冲唐庆一挥手，笔墨纸砚啥的全都端上来了。祝枝山继续说：“你就踏实在这儿住着，画着。想小沈姐姐了就回去看看，需要什么了就跟唐庆说。每天晚上呢，我和王宠轮流过来陪你喝酒。你看这样如何？”

唐伯虎点点头：“好吧，那我回家先去说一声。”

“一会儿我去。”唐庆道，“唐先生，辛苦你了，就别跑腿了，我去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