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桃花庵主人传卷三桃庵花下》（16）
第八十一回黑妹
潘老板看唐伯虎爽快，便说：“这头一件呢，就是求唐先生的字画，这个不是用来卖钱的，是打算挂在厅堂里，让客人都看看，我这里是风雅之地，有才子捧场的。第二件呢……”他看了眼祝枝山，说，“你和祝先生都是大雅之人，我以后专门留一个雅间，你们随时来随时坐。还有刚才你们送走那个杨先生，一定是要来的，我看出他不俗了。酒菜姑娘，我是一个钱都不要，我怎么敢要你们的钱？这钱你必须得收回去。”说着就把刚才接的那一大堆重新放到唐伯虎怀里。 唐伯虎笑着问：“那第三条呢？”
潘老板道：“说起第三条，我得管你们二位叫爷爷了。二位爷爷，以后别带王宠那孩子来行么？我这好姑娘本来就金贵，他来一次拐一个，我哪受得了啊？现在我一看见他，就浑身哆嗦。”
唐祝两个被逗得喷了。唐伯虎笑了半晌，道：“要我说，这第一件我答应，马上就给你写字，画么，要随后再送来。这第二件呢，别的好说，那位杨先生来不来，可得看造化了，我们也做不了主——至于钱，你还是收着吧，给姑娘买脂粉，买得好点。你要是过意不去呢，以后我要是穷了，你别挡着我不让进就行了。”
潘老板急了：“这怎么行，我不能要你的钱。”说着两个人推让起来，客气个溜够，还是老板让步：“好好，唐先生，这钱就算你先寄存在我这里。以后你要用了，随时来找我拿。”
唐伯虎点点头，道：“这第三条么，我就没法答应了……我怎么能不带王宠呢？这也太不仗义了吧？不过你放心，一则他不敢再乱来了，曹知府走了，没人护着他了，再来一次，他吃不了兜着走，充军了。二来么，王宠快要参加考试了，估计他也没多大闲功夫老来这里晃悠。”
潘老板将信将疑：“狗能改那什么么？唉，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担心啊。”
唐伯虎挥挥手：“别担心别担心，你拿家伙来吧，咱们写字。”
潘老板笑得脸都快成包子了，把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拿上来，自己在旁边很巴结地研磨。仗着酒劲，唐伯虎提笔就写：
世间乐土是吴中，中有阊门更擅雄。
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
五更市买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同。
若使画师描作画，画师应道画难工。
这首诗一气呵成，把苏州阊门一带的繁华热闹写得淋漓尽致，连潘老板带祝枝山都忍不住喝起彩来。潘十亿赶紧给唐伯虎倒了杯酒，道：“这真是佳作，恐怕是传世的。”
唐伯虎得意起来，自己看了一遍，也觉得写得好，兴致起来，感觉还有诗意，便说：“今天买一送一，再来一首。”说罢提笔再写：
吾生莫放金笸箩，请君听我进酒歌。
为乐需当少壮日，老去萧萧空奈何。
朱颜零落不复再，白头爱酒心徒在。
昨日今朝一梦间，春花秋月宁相待？
洞庭秋色尽可沽，吴姬十五笑当垆。
翠钿珠络为谁好，唤客哪问钱有无？
画楼绮阁临朱陌，上有风光消未得。
扇底歌喉窈窕闻，尊前舞态轻盈出。
舞态歌喉各尽情，娇痴索赠相逢行。
典衣不惜重酩酊，日落月出天未明。
君不见刘生荷锸真落魄，千日之醉亦不恶。
又不见毕君拍浮在酒池，蟹螯酒杯两手持。
劝君一饮尽百斗，富贵文章我何有？
空使今人羡古人，总得浮名不如酒！
这一首《进酒歌》，是和着李白的《将进酒》诗意写出，铿锵有力，劝人散尽千金，哪怕典衣沽酒，也要及时行乐，莫待年华老去，想泡妞泡不成，想喝酒喝不动。祝枝山看了哈哈狂笑，道：“好个刘生荷锸，好个毕君拍浮！”
潘老板没文化，问：“这啥典故啊？”
祝枝山解释道：“锸就是挖土的铲子，古时刘伶喝酒，总叫个人扛着铲子跟着他，说‘我要喝死了就挖坑埋了我’。和他一样能喝的是一个叫毕卓的人，毕卓曾经说：‘得酒数满百斛池，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执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矣’，就是要在酒池中游泳么。”
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潘老板说：“不能喝太多，不能喝太多，喝得太多了，办不成事儿了。”
唐伯虎道：“你只管收钱，管他办得成办不成。”
大家又笑了一回，潘十亿道：“真是太谢谢唐先生了，这首搭送的，比原来那首还长。我就喜欢长的，字多，显得咱们多宽裕啊。”
这才送两个人重新回到雅间里。唐伯虎和祝枝山哈哈笑着，一进雅间的门，吓了一跳。这雅间里怎么气氛不对啊。
原来杨季静张灵两个走了，唐伯虎祝枝山又去和老板应酬，这屋子里的男人，就剩下徐祯卿和王宠两个小的。这下姑娘们觉得没意思了，纷纷散去，只剩下苏杳一个，在那里枯坐。徐祯卿知道自己长得丑，就算是想找姑娘，恐怕也没人爱搭理他，便低头在那喝闷酒。王宠呢，正在专心剥豆子，面前剥好的豆子，已经堆得像小山那么高了。
祝枝山就问：“王宠，你剥这么多豆子干吗啊？”
王宠道：“苏杳姐姐说她爱吃豆子，我剥给她吃啊。”
唐伯虎心里一紧，心说又来了，这小子开始跟女人犯贱了，赶紧说：“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王宠固执道：“我不，我要陪苏杳姐姐。”
苏杳在一旁笑道：“难怪小锦要跟他跑掉，原来他是这么一个多情的孩子。”
苏杳这么一说，大家更紧张了。祝枝山道：“刚才潘老板还说你呢。你这样可不行，要让你哥哥知道你在攀桂楼过夜，还不打死你？恐怕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夜生活了。”
这么一说，王宠才吐吐舌头，放下了手里的豆子。
祝枝山对唐伯虎挤挤眼睛，说：“这样吧，我先送他们两个小孩子回家，你在这儿和苏杳姑娘好好聊会儿。”
唐伯虎一把抓住祝枝山的袖子，道：“别啊胡子，你走了，就剩我一个，这戏不就散了么？”
祝枝山把唐伯虎拽到一边，说：“兄弟，今天是你好好玩，我又不缺女人，你呢？有日子没动姑娘了吧？听我的，你就踏实呆着吧。我明天天亮了来接你，咱们继续找酒喝去。”
祝枝山这么一说，唐伯虎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祝枝山挺麻利，拉着王宠徐祯卿两个，转眼就消失了。
剩下唐伯虎和苏杳两个人，却突然没话了。这苏杳本身就是个闷葫芦，唐伯虎呢？刚才还想把苏杳发给杨季静呢，现在苏杳到了自己手里，多少还是有些尴尬。憋了半天，还是唐伯虎先开口：“怎么她们都走了，你却不走啊？”
苏杳低声说：“我是怕两个小孩没人看么，所以留下来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