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野火不尽
刘写望着场中的三人,再次吐出一口浊气,面色恢复一些,苦涩的咽了咽喉中的腥甜血气,淡淡道:“前辈再请!”合不惹瞧着刘写看了一阵,不禁皱眉道:“你小子如今已受我几次内劲暗渡,已是内伤不轻,如若再继续动手,恐有性命之忧,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认输吧!”
刘写余光瞥见尉迟均站在身后,幽幽道:“晚辈既然此前也已经答应过云兄只要见到尉迟兄弟便会带着人见他,那么此番比斗定当竭尽全力!”
他说完,抬手抹去嘴角鲜血,横剑一振,脸上神情已经极为平静,“前辈只管出招便是!”
合不惹默默打量许久刘写,忽然笑道:“你这个样子,与我记忆中的一位熟人极为相似!”
刘写一愣,回道:“前辈海口,可莫要将在下与前辈的那些好友相提并论!”
他嘴上虽这般说,实际上心里却对合不惹那位熟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合不惹只是摇摇头,微笑道:“不说这些废话了,只是我想告诉你,此下我又出招,未免有仗着江湖前辈欺负晚辈的嫌疑。我听闻江湖之中,说这剑衍门的剑意极重,想来你也如此,我可让你先出一招!”
刘写犹豫片刻,便点头应允道:“谢过前辈!不过,此番较量,为了公平起见,在下还是劝前辈使用兵器!”
他与这合不惹都是初次相见,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也不愿意仗着自己手中的重剑为利,轻易取胜。
刘写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想着只要他能够在拼斗之中将合不惹的兵器击落于地,这一仗他便能胜了,合不惹作为一位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定然不会为难他一个晚辈。
合不惹面容一愣,之后便哈哈大笑,“好小子,原来是你嫌弃自己命太长!”
听到合不惹这么说,在旁的许春秋面色一变,随即顿道:“合兄,你不该……”
然而合不惹却充耳未闻,大袖一掷,从袖中露出一柄极长的铜筷,眯眼看向刘写,“小子,能够让我拿出这一双降龙筷的人这二十年来还真没有几人,不过被我夹碎脑袋的人倒是不少,你可小心着点……”
刘写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默默行了一礼,然后沉腕朝合不惹果断刺出一剑。
此前他与云煜同行,自知寻着一位深谙剑法的江湖前辈,于是多次请教云煜修行剑法的疑惑。而云煜对这位命途坎坷的少年也有照拂之意,自然言无不尽,更是多次出言点醒刘写心中郁结良久的疑惑。
云煜对他说过,“这世间,极少有人能够接得住他的那招‘九衍式’!”
这时刘写将那天衍式之中的九衍式使将出来,竟有些担心这一招会将合不惹重伤,于是也未尽什么全力出招。
而合不惹知道这剑衍门的绝招,便是通过起初的一式出剑,演变为后面的二式、三式直至九式,招数看似一成不变,实则无时无刻不在变,他原本以为这剑衍门遗孤刘写已无师傅教授剑招、也无家族门人指导剑意,定然仅仅会一招罢了,这一出手定然会直刺自己的要害之处。
等到刘写真正刺出一剑之后,他才知晓这小子只是出剑刺向自己手中的铜筷,不禁有些疑惑,索性也随他去,渡入暗劲运往铜筷之中,静立不动。
刘写斜刺而出的重剑直直落下,叮当一声击在那铜筷的中间,顷刻间便将剑中暗劲使将出去,心中忽然一跳,手中重剑疏忽一滞,竟感觉到重剑好似刺去一团无边无际的星海之中,好不容易积攒的剑劲也瞬间迸散而空。
他正自惊疑,重剑还未来得及回撤,便突然察觉到一股极其霸道炙热的暗劲从剑锋与铜筷相接的地方爬进他的经脉,顺着自己的奇经八脉游走,顷刻间便觉得浑身仿佛置身于一场无休无止的炎火之中。
紧接着他回撤一步,在身前剜了个剑花,将铜筷阻绝在自己身前三尺,接着运转剑衍诀,蓦然吸收周围散存的剑意收入体内,调动丹田真气,流转冰凉如雪的剑劲在体内游走,仿佛体内霎时便起了一汪来势汹汹的钱塘大潮,将合不惹残存的内劲萧杀抹净。
而合不惹此时亦不轻松,在铜筷荡在刘写重剑之时,忽然觉得手心一凉,只觉得一点冰冷彻骨的凉意从重剑与筷身触及面消化开来,逐渐蔓延到他的右臂之上,不觉胳膊有些行动迟缓,自知受到了刘写暗劲的冲突,连忙同样后撤一步,急忙将那丝寒意化解。
而下一息,刘写的另一剑已至,再度朝着合不惹刺出,不过仍旧是刺向他手中的那双铜筷,只是此时的重剑似乎力度减弱了几分,轻盈了许多,与铜筷微微的击撞之后便霎时分开,好似雨中的蜻蜓只是微微的沾一沾荷叶便急速飞起遁走了。
合不惹脸色剧变,手腕一震,便想将突起的暗劲回震回去,凝神一探,便觉得自己的经脉之中,此时已经多出了一份不输于对自己的寒霜之气,一霎里神魂皆颤,忽然生出一丝奇怪的念头。
那念头竟叫他好想立即丢弃了自己的双筷,不管对方做什么,只管答应他便是。
不过合不惹多年行走江湖,倒是积累了很多大战临敌的经验,心性也足够沉稳,立即一掌拍在自己腰腹之间,强定神魂,连退了数步才疏忽站定,心里不禁暗惊,暗自说着侥幸。
而刘写方才使着重剑,与铜筷再次交接在一起,眼中瞧见合不惹临敌快速反击,震腕的幅度都比从前沉重,自知这一回的内劲凶猛定然比之从前让他更吃不消。
可谁知仅仅只传来一缕极其微弱的罡风撒在剑锋之上,刚想松一口气,便忽然察觉到先前合不惹残存在体内的内劲被这一缕微弱的罡风一带,便如春日的野草被撩拨,死灰又极复燃,全身的经络之中好似有万千缕极细小的尖锐罡风被点燃,全身都如抽筋般疼痛起来,内息一时调理不畅,忽的吐出一口鲜血,踉跄倒地。
面额贴地,惊慌之际的刘写鼻中嗅出一丝泥土的清芳,方才突突乱跳的内息忽然间停滞下来,周身仍凝滞的剑意此时应运而起,好似河水瞬间冲刷掉了岸堤之上的脏泥,将那些经脉之中胡乱散落的合情谷暗劲一一扫灭。
刘写又即站立而起,只觉得体内仍自火辣辣的疼痛不已,片刻之间来回折腾,已是受到内伤颇重。
这一次交手,合不惹看似是使出了两次暗劲踱入铜筷之中,实则这一前一后仅仅只为一击,不过是相辅相成罢了,实际是合情谷之中只有谷主才会掌握的功法,名为野火不尽。
他使完这招,却见那刘写竟能够在顷刻之间又重新跃起,不禁脸上一笑,由衷的赞叹道:“不错,是位江湖奇才!此前我还觉得这话夸大了!”
刘写双眸紧蹙,听到合不惹的话,倒是想回什么,似乎想要开口来着,却发觉喉咙里堵着些发甜的血腥味,便只顾着要紧牙关,默默持剑上前一步。
合不惹皱眉看向他,问道:“咦?小子,你都已经这样了,仍旧不肯认输吗?”
他话应刚落,忽然觉得双臂之中陡起一丝潮意,恍惚里似有一丝冬雨落进了他的脖颈里,又顺着自己的经脉游走,最终荡进了他双掌的铜筷之中。
咔嚓!
只听得两声极其清脆的细响,两只铜筷应声而断,手中兀自捏着两只只有掌心长短的筷腿在手里。
众人瞧在眼里,均露出惊骇的神情来。
这把“降龙筷”铜筷,是温煦二十年前亲手锻造而出,是他为数不多至今仍旧在江湖之中流传甚广的成名仙兵。
这许多年一直被合不惹带在身上,虽是铜筷,却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他对敌之时的利器,极为爱惜。
此时瞧见这幅场景,他竟是愕然耸立。
良久之后扭头看向温煦,咒骂道:“你这个瘟疫,你特奶奶的这是造的什么筷子,被人就这么打了两下,便就这么无端的碎了?”
温煦愣了半晌,张望了一阵,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苦涩的朝他笑了笑。
合不惹大骂道:“好啊你,你果然跟那位臭道士一样,是一个只会说大话,屁本事没有的可怜虫!”
温煦面露羞涩,微微叹了口气,似是拿他无可奈何。
反倒是许春秋哈哈大笑起来,一点不在意合不惹话中的挖苦之意。
合不惹笑完之后,沉默良久,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刘写,忍不住道:“你小子方才明明可以用剑刺我,却两次之中都是用剑对付我这铜筷,我知你定然是不想我受伤,心性倒很善良,如今已是难得了!”
温煦伸头道:“合兄,不知你现下觉得如何?受伤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