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惊天照壁

赤金城崇安寺的山门外，深夜停着一辆马车，车架外表彰显的豪奢程度足以让人猜测出这辆马车背后的主人。当是时，马车之中传出一道人声：“父亲，我大哥身死另有其因，你为何深夜要带我到这寺来烧香拜佛？这又有什么用？”

被自己的二儿子扈钟质问，赤金城扈家家主扈炎并未恼怒，而是撇了眼这位执剑儿子，幽幽道：“在寺外等我片刻，你就知道了！”

说完扈炎转身下了马车，在老管家扈三保的灯笼照耀下亦步亦趋的走上崇安寺的台阶，对站在其上的一位年迈和尚点了点头，接着他接过管家的灯笼，轻声道：“在外边等我！”

“老爷，这么晚了……”管家扈三保急道，手上灯杆仍旧递了过去。

扈炎瞪了他一眼，老管家噤声而立，望着自家老爷的背影擦了擦汗，转身回到马车跟前。

“管家，父亲为何来此，他不曾明说么？”马车中再次传出一声，正是扈家的二公子扈钟。

扈三保颔首答道：“少爷，小人也不知，只知道傍晚时分有谍子来报，说这崇安寺的人到了，老爷这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现在老爷不许我进去，我也不知道老爷这是见谁！”

扈钟撩开车帘，奇怪了看了一眼老管家，下一刻手便下意识的按住了剑柄。

眼光瞥见少爷这动作，扈三保心头一凛，撇头看去。

只见崇安寺寺门的另一边，同样有一辆马车停在阴影里，不知为何，那辆马车无声无息，就连马儿也不吵不闹，似乎已经与周围漆黑的夜色融成了一片。

“少爷，这……”扈三保投去询问的眼神。

扈钟皱了皱眉，轻轻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放弃了前去打探的念头，万一事情办砸了，他父亲的怒火他还承受不起。

瞧见扈钟缩进马车内，扈三保脸色如常坐到车夫位置，耐心等候起自家老爷来。

扈炎随着崇安寺方丈缓步朝寺内走去，入耳皆是这处寺庙四周轻轻浅浅的虫鸣，冷风一吹，虫噪便消退了一些，只余寺庙楼宇藏在斑驳的阴影之后。

崇安寺在赤金城历史悠久，是这里四座大寺之一，但这处寺庙又极其闻名，就是因为这寺中有一幅照壁，其上被画圣缪言绘有名叫《惊天变》的古画。

画圣缪言，是大赫王朝不可多得的绘画天才，极其擅长佛画。

而画在崇安寺照壁上的这幅《惊天变》，描绘的则是十八层地狱的场景，诸多可怖场景，经由缪言之手一一画出，将地狱中诸多恶鬼的丑相苦相尽皆展露，意欲让人知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一心行善向佛才能解脱。

这幅画是缪言前后历时半年之久才完全绘制完成，可谓呕心沥血，每一个细节栩栩如生，据说每一个到了崇安寺前来观看的人瞧见了那副画上所画恶鬼和诸多地狱狰狞场景无不吓得腿软，更有被场景之中所载刑具恫吓，几日无力都无法离寺。

“大师，那人真的在？”走在方丈身后的扈炎低声问道。

“在与不在，全看施主自身福缘造化深浅，老衲也不知！”崇安寺方丈一张老脸掩映在花白须发之下，回过身打了个稽首便站在一边目不斜视。

扈炎一愣，往前看了看，这么一会儿他不言不语，竟是无意之中走到了寺内照壁附近，于是抬起脚转过脚，撇了一眼眼观鼻的寺内方丈，默默抱拳谢过，走了出去。

扈炎并不是信佛之人，所以烧香拜佛这种事情自然从未参与过，就是去佛寺之中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不过这崇安寺的惊天变照壁，之前他早有耳闻，一直都被人说是心怀鬼胎者不可见此照壁，否则便有被地狱使者勾连魂魄下地狱的可能，最后活人便也没有了神识，宛如一个行尸走肉，就此没有了精彩。

对于这类神乎其神的说法，扈炎是向来不信的，天大地大，还有什么能比人力更甚的吗？

只是走入这寺庙后院的他，内心却越加阴鹜起来。

这几日，坊间突然流出一个甚为可怕的传言，其中一人赫然就是扈家的大公子扈浪。

有人在坊间流传，说这扈浪作恶多端，被恶鬼索命，是被那些他手下惨死的冤魂活活吓死在自己家的，说不定啊，就是崇安寺的壁画要了他的命。

虽然扈炎知晓自家儿子最终身死，是因为某物从内部戳破脏室而死，可是这种玄乎其神的死法，他照样跟那些人解释不清，最后也只得捏着鼻子任由坊间这些传言不断扩散传播。

这也是他今日来崇安寺的目的之一，他还真就想看看，这幅被坊间传的玄之又玄的惊天变照壁到底是何物。

不过，这并不是他此番前来此处的最终目的。

扈炎直直往前走，终于穿过点了油灯的偏殿，来到后院照壁之处。

一枚豆大的烛火被人点在照壁下的烛台上，一个消瘦的人影正站在照壁之下，抬头痴痴看着壁画，连扈炎进来都未曾发觉。

随着摇曳的烛火抬头望去，只一瞬，扈炎便觉得遍体生寒，一股凉气从脊梁骨油然而生，直直蹿上自己的天灵盖。

烛火掩映之下，一副气势恢宏又令人恐惧的巨幅壁画随之展露出来，随着烛火的摇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呼之欲出。

扈炎忍住心惊，抬头望去，只见照壁之上，隐约出现大大小小的阴沉阎罗，气度威严；阎罗四周又漂浮着诸多脸色狰狞的鬼王，而在各个鬼王身边，又盘旋着很多张牙舞爪的利齿小鬼。

照壁之上，不光有各色鬼物，甚至还有各种栩栩如生的阴间刑具，有的刑具之下正压着一些受罪的犯人，这些人面目狰狞，似乎正在遭受着难以忍受的折磨。

许许多多，影影绰绰，各种细节跃然墙上，纤毫毕现，仿佛下一秒，那些鬼物便要冲破墙壁的枷锁，跃向观看壁画的人。

扈炎越看越冷，仿佛周身完全置身于一处极其寒冷的冰窟之中，四周充斥着漫天的鬼物，嘶嚎声不绝于耳。

“呔！”

轰！

下一息，他陡然浑身一震，双耳之中听到一声低喝，蓦然眼阔清明，哪有什么滔天鬼气的鬼物，眼前还是那处影影绰绰的惊天变照壁。

不过此时，扈炎竟站在惊天变照壁之下，距离照壁竟有数尺之余，昏昏暗暗的烛光之下，露出照壁上的诡异图画。

一个身负枷锁的罪人，正被一只小鬼按在案板上，棱刀霍霍，开膛破肚。烛光一闪，扈炎又是心惊，那身负枷锁的罪人身上红光突闪，刺目三分，仿佛是刚刚被小鬼破膛之后洒下的鲜血。

他闭了闭眼睛，不敢再看，心知这幅惊天变的照壁果真名不虚传，传言看来并不虚假。

他此时侧头望去，瞧见不远处那位消瘦人影已经捏了纸笔正自顾自的描募起画来，心中一动，料想该是此人刚才一阵低喝将自己从幻境之中拉了出来。

于是便转过身子，朝那人长揖到底，口中喃喃谢道：“多谢兄台义举！”

而作画之人只是摇了摇头，并不看扈炎一眼，继续凝视着照壁，似乎并不会受到照壁夺人心神的诡异感染。

扈炎瞧在眼里，默默站在一边，等候着那人临摹完毕。

这人正是赤金城苏家家主苏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