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凌冬将至
“今日这邢府的喜宴,本是江湖盛事,却弄巧成拙,其中有许多不同寻常的奇诡细节,老夫还想不明白!”渔处机这次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神色凝重的瞧了瞧天色,招手一挥,三人便瞧见一叶扁舟从湖中心朝着三人激射而来。尉迟均紧了紧背后剑匣,随着渔处机视线扫过去。
只见午后的湖面,起了朦朦胧胧的薄雾,在日光的照耀下发出银光色的氤氲。在影影绰绰的清珑薄雾中间,有艘小舟朝着三人直射而来,仿佛是一杆从笔筒中射出的毛笔,直插水墨画之中,荡起一层一层水天相接的涟漪。
等到小舟彻底掠到近处,尉迟均才发现,舟中之人仅仅是站在轻舟之上,负着双手,并未瞧见任何动作,小舟反而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迅捷如飞。
那轻舟船头所站之人,身着青衣,发簪在头上挽起,露出其下已然有些岁月痕迹的脸。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刚刚看清,尉迟均便发现来人已然掠至岸边,小舟倏然而止,仅余千帆过尽的微风吹拂着三人的面庞。
尉迟均面露讶异,还未来得及出声,便瞧见那人沧桑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站在舟上抱拳说道:“果真是渔老,恕未远迎,还请往湖心斋一叙!”
渔处机神情淡漠,平静道:“何时发现老夫的?”
那人面色一顿,便直言道:“晌午时分,察觉到一丝熟悉气息,自城中往北而来,略一思量便知是渔老亲至……”
渔处机还未等那人说完,便打断道:“你就这么住在邢老魔的眼皮子底下,不怕他找你麻烦?”
尉迟均心里奇怪,正自瞧那人脸色,便见他脸上洒然一笑,浑不在意道:“他是纯粹武夫,所学精纯全在内身拳法,某倒是不怕他察觉!”
渔处机呵呵一乐,“你倒是会投机取巧,算准了邢老魔不会担心自家门口……”
“如此也好,”渔处机眼角撇了撇尉迟均和吴岑两人,“只是如今我带了两位晚辈,方便?”
瞧见渔处机嘴里松动,那人脸上一喜,便激动抱拳道:“渔前辈,无妨,无妨!”
直直说了两个无妨,他便将小舟驶近岸边。
渔处机脚步一跨,再踏出半步,人已经站在了轻舟之上,倒是尉迟均和吴岑不自觉晃了晃,在那青衣人的搀扶下上了小舟。
轻舟再次激昂转回,如离弦之箭在水波之中徜徉而去,不消片刻便至氤氲湖水中央的一处幽静小岛。
踏上湖心岛的岸,渔处机便呵呵笑道:“你倒是会选地方!柳絮!”
青衣人柳絮抱拳啐道:“承蒙渔老照顾!”
渔处机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自顾自朝前走去。
湖心小岛上看来确实有人常年居住其中,视线所及不过是几里见方的地方,不过还有大片陆地掩盖在薄雾之下,瞧不真切。
岛上有几栋白砖青瓦的建筑,想来便是这柳絮居住之处。
不过尉迟均却瞧出一丝熟悉来,原因无他,只因那建筑却是江南马头墙、小青瓦的风格,让他心里生出一丝疑虑。
这大西北暂且不论为何有如此大湖,倒是这大湖之中修建有距离此地甚远的江南建筑,倒是有些奇怪。
难道这柳絮,跟渔处机一样,是江南人士?
在西北久了,生出思乡情趣又苦于不能回乡,所以在此地睹物思人?
看渔老跟这人攀谈的熟悉程度,估计还真就如此。
尉迟均和吴岑下了船,亦步亦趋的走在通往岛中的小径上,均是一脸好奇。
等到四人进了院,渔处机才停步出声啐道:“尉迟小子,这座岛灵气充裕,你可带着吴岑,寻一处生机之地,仔细感受变化,我与柳老弟叙叙旧!”
尉迟均听罢讶然,还不知这小岛竟有如此功效,又思量这会儿渔老跟那人老乡见面,似有话语要谈,便点点头满心欢喜带着吴岑又出门去了。
……
李相如回到京都城久未露面的府邸,里面已经空空荡荡了许多年。
前几日他辞别左家众人,又与白清歌言语间暗示一二,最后只是说想回京都城看看,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
这二十年间,很多事情已经天翻地覆。
如今,他已经没了真正能够称得上心腹的老仆,也从未娶妻生子,甚至在他心里真正能够排的上名号的亲朋故交也不甚多。
不过二十年里流水运营出来的能够堪比诛丁的门生,其中不乏能人将士。
抛开这些谓之权势滔天的地位不谈,如今他只身返回京都,确实看着晚年凄惨。
从后门绕进正府,有一幕却让他心中骇然。
昏暗无光的正堂内,赫然坐着一位浑身黑衣神情素冷的男子,一把剑鞘漆黑如墨的宝剑横在他的膝盖上。
见着李相如踏进门,黑衣男子缓缓睁开眼睛,似乎并不意外来人,只是轻描淡写的缓缓问道:“回来了?”
李相如忍住心中极度震惊,点点头,走到旁边掌了灯持在手里,这才打量起已经二十余年未回的老家。
还有那位二十年未见的黑衣人。
这般一瞧,李相如内心更加震撼,黑衣人面色平静、神情肃穆,年纪也只比二十年前有了稍许的变化。
再四处一瞧,不禁哑然。
宽敞的正堂,除了当中黑衣人坐着的椅子被磨的蹭亮之外,其余桌椅皆落了厚重的灰尘,仅有李相如一人刚刚进来的数枚脚印。
难道这黑衣人这么多年也未曾出过正堂不成?
他只知这人算是皇上御赐给他的贴身护卫,二十年前大案一发,他来不及入府与这人辞别,自然这许多年间也未与其见面。
所以李相如也从未见此人出过手,至于究竟此人本事境界如何,他以目前境界揣摩,仍旧捉摸不透。
不过李相如心里明白,恐怕二十年前多亏有此人的存在,才不至于让他惨死在京城。
也就没了这后二十年的许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