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事了拂尘
尉迟均愕然站起,瞧见汪无期如白驹一般飞过自己身侧,刹那间似乎还朝着自己使了使眼色。他愣了愣神,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不觉心头有些恍惚。
不过他再睁眼看过去时,站在墙角的汪无期分明郑重的转过身,朝他浅浅一笑,让他心头一震。
钟家众人身形微动,朝着汪无期纷纷高嚷道:“逆贼休走!”“大胆狂徒,竟敢行刺,拿命来!”
可是他们虽这么说,手上却无实际的动作,言语间还颇有些嘲弄的意味。
邢醉奔至到墙边时,那汪无期已经高高越过墙头,回头瞧了渔处机三人一眼,便跳下墙头,彻底不见了。
渔处机呵呵一笑,低声对尉迟均说道:“这汪无期倒是个聪明人,对江湖中的传闻看来知之甚多,知道这钟家人此番求婚遭拒,定然不会横加阻拦他,于是便选择了钟家人所在的墙角逃离!”
他说完这话,略一沉思,便快步站起身,走到刚刚汪无期待着的院落中间,低下头很认真的瞧起地上散落的一张白纸来。
尉迟均与吴岑对视一眼,均是心中一凛,那张纸不出所料,该是汪无期为齐玉楼画像之后刺杀他无暇收走而遗落的。
他忍住心悸拉着吴岑走上前去,只见那张有些发皱的白纸上,跃然出现一只并无眉心的空心骷髅。
他这么一瞧,周围数位豪门贵客也纷纷围将过来。
其中有一人郑重啐道:“你们瞧,江湖之中传言这花月间汪无期画工超绝,画人之时,从来画的都是意象,此番瞧来果真如此!”
渔处机点点头,“这汪无期号称能画尽无边风月,一双眼睛火眼金睛,能够瞧见武夫神魂境界,最是神奇,没想到以齐玉楼如此修为,竟然被汪无期画出来,仍旧是一只没有眉心的空心骷髅!”
渔处机哀叹一声,说完便十分怜惜的低头拾起那张画,再凝神瞧了几眼,被秋风一吹,那画竟突然散成了无数纸屑,瞬间烟消云散。
料想是之前汪无期给齐玉楼画骨之时,被邢醉一掌拍在肩头之上,掌劲透到纸上,直到此时才彻底消散。
尉迟均瞧见这一幕,略有所思,出神之后,环顾四周,众多贵宾脸色各异,有怜惜的,有凝重的,有嘲弄的,也有瞧热闹的,不一而足,纷纷在庭院中议论起来。
出了这档子事情,邢府上下便涌来很多供奉家丁,皆是神色凝重的手持各种武器,在各处院落间奔走。
尉迟均凝神瞧去,只有那位邢汀水面色沉静的矗立在院子中间,与周遭混乱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大江湍流中一块永远不倒的礁石。
尉迟均目光一痴,这位邢汀水半张面目掩映在巾纱之下,瞧不见有什么表情,此时在自己府中,倒是挺像一位过来吃酒席的宾客。
此时早先跟着邢醉与齐玉楼前来敬酒在内堂门口止住的数人也三三两两的走到院子之中。
远远的,尉迟均就发现了那位从面摊里引着尉迟均三人到这邢府来的年轻人也在。
渔处机扯了扯尉迟均,轻声说道:“那位面目清朗,年岁最老的家伙,便是这时家此时的家主时莽!”
尉迟均一怔,看向渔处机口中所说那人,只想着这位老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位绝世高人,反倒很像一位田间地头的老农,而且走了几步,却是极重的脚步。
渔处机眼角瞥见尉迟均的疑惑神情,便笑着解释道:“你听出来了?这位过去的君子,练就的并不是时家最引以自豪的轻功,而是最深邃的重功!”
老人远远站定之后,侧头对身旁的年轻人问道:“过去探探!”
于是姓时的年轻人便快速走到一位邢府下人处,询问了事情原由,便返回对老人道:“竟然是汪无期,借着给齐玉楼画像掩饰,杀了他越墙逃走了!”
“哦!”老人点点头,眯眼看了看院子正中,又瞧了瞧几人所在的地面,视线一直望向钟家人所在的桌边,又扫过钟家人,一直看到那处墙头,才终于收回视线。
尉迟均将这老人的动作都瞧在眼里,顿时心中一跳,这老人竟如此厉害,方才众人敬酒之后,院子内沾满了宾客,分明将这内堂数人隔绝在内堂门槛处,此时一瞧,确实看穿了汪无期站立以及逃跑的路线,端的是厉害无比,也不知道他究竟使了什么法子,才能瞧的如此清楚。
邢府的诸多供奉家丁在各处院子搜索了一阵,没有什么结果,有接连问了几位与之有关的匠人,均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是在钟家人所在的墙头地下碰了头,说是想要从此处翻过墙头,再去寻找。
时家家主时莽突然说道:“雨翦,你去会会他!”
那姓时的年轻人点点头,寂然无语的朝钟家人院子边走去,越走越快,顷刻间身躯陡然飞起,在诸多供奉家丁刀剑上一踩,便借着力数次拔高身形,突然在越过墙头的那一瞬间身子一停,仿佛凌空被人定住,眨眼间又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似乎就此消逝在世间。
尉迟均瞧的一片神往,园内众人也纷纷惊叫出声,甚至有人喝出彩来。
“惊鹄落雁,果真厉害!”渔处机点点头,也称赞道。
“这人原来叫时雨翦!没想到老夫许久未出江湖,世间便出了如此风采决绝的后辈!”
邢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近处,一步便飞掠到渔处机眼前,盯了他一阵,忽然问道:“那姓汪的虽然惯来神秘,可大抵是个画师,不会凭白无故在邢家杀人,我与他素来并无恩怨,渔处机,你可知是谁人指使了他?”
渔处机望向邢醉,呵呵笑道:“我怎会知道谁在背后收买了他?邢老弟你如此问我,未免也太抬举我了!”
邢醉闻言眉头一簇,“你真就不知?”
他嗓音嘶哑,似乎已暗暗有急火攻心之兆,说出话来也如乌云下的闷雷。
渔处机仍旧摇头,“我确实不知!”
邢醉点点头,倏然转身就走。
渔处机突然张口道:“邢老弟还请留步!”
邢醉骤然止步,回头打量渔处机脸庞,默然不语。
渔处机哈哈一笑,抱拳道:“邢老弟,实不相瞒,我师门三人,此次到西北,确实身上几无银两,你也知出门外在,没个盘缠寸步难行,还请慷慨解囊,助我西行!”
站在邢醉身遭的家丁顿时面起愠怒,那位早先就看渔处机不爽的管家更是暴跳如雷,指着鼻子就准备开骂,瞧见邢醉震怒脸色,硬生生放下了举到半空的手。
“你收了徒弟?”邢醉言毕,惊讶的朝尉迟均和站在远处那位吴岑瞧了一瞧,似乎看出两人武力境界均不高,嘴角浮起一丝讥笑,刚准备说话,胸腔又剧烈咳嗽起来。
渔处机拢起双袖,静待片刻,静静的看着邢醉。
尉迟均站在渔处机身边,听见邢醉一呼一吸骇人的咳嗽,心里直发慌。
管家瞥了眼自家老爷,往前凑了凑,就听见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能拿多少就给他多少!”
邢醉说完这话就不管渔处机三人,由着他跟着自家管家去内府找账房要钱去了。
尉迟均牵着吴岑走开,还没走几步,便始终背后一凉,总觉得有人在注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