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花月啸古
尉迟均陡然惊觉一潭清凉见底的幽幽古潭撞入心间,古老幽深的清泉水直凉入了神魂内里,又好似一缕来自遥远年代的清风,霎时拂过干燥龟裂的面庞。一瞬间眼神忽闪忽现,光影纷呈,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被邢汀水的眸光拆散了。
尉迟均僵愣半晌,周边宾客不住议论。
他才得知,这位邢醉之女邢汀水,因幼时就模样妍丽,清新脱俗,被江湖之人冠以第一美女的名号,此番一瞧果真名副其实。
这邢汀水的美名传扬,还要从她幼年被其父邢醉送入昆仑仗剑山说起。
那时开始,这邢汀水就被同门师兄弟小心呵护,视弱仗剑山的宗花。
世人只知这位绝美容颜的女子如今只有一十八岁,从小就未学习邢家拳法,而是在仗剑山学剑,也不知这位美人的剑术究竟几何。
邢醉带着身后两位年轻人在这院落中敬酒,齐玉楼在这期间一直表现出温润尔雅、气态随和的样子,更是一时间折服不少江湖人,均暗暗称赞他与邢家小女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齐玉楼到底是豪门出身,待人接物均是滴水不漏,此番与众多宾客推杯换盏,已然饮下诸多琼液,身形端正,并无半分醉意。
而那位邢汀水则并未饮酒,默默在身旁跟着两个男人,一个是从前的天,一个可能是以后的天。
这时院落之中的匠人神情都激动起来,奔到宾客附近仔细端详着这主客和谐的一幕,下笔如飞,很快一张张纸上便油然生出栩栩如生的画卷来。
尉迟均心神稍稍放松,便突然间心头一凝,转头望去。
邢醉好像在众多宾客之中突然瞧见了渔处机,随手将手中银杯重重掷到桌上,撒出一片酒液,视线越过众人,直直看向渔处机,眼神之中饱含震怒。
庭院之中顿时一静,不明所以的众多贵客纷纷随着邢醉的视线望过来。
尉迟均心里一惊,便脱口道:“渔老,这……”
渔处机呵呵一笑,摆了摆手,便站起身与那邢醉对视,一时间庭院之中的气氛似乎凝固了一般。
邢醉拂袖走近,眯着眼睛冷冷瞧了渔处机半晌,正要脱口之时突然又咳了两声,脸上更添愠意,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渔处机,你这厮竟然还没死?”
渔处机抱了抱拳,呵呵笑道:“邢老弟此言差矣,你只比我余几岁,身子骨也比我差了些,不也活的好好的吗?”
邢醉须发飘舞,不怒自威,眯着眼睛又瞧了渔处机片刻,眼神像刀子一般在渔处机的脸上游走,“渔处机,你竟还有脸到老夫这来!我看你的脸皮,比这景州城的城墙还要厚!”
渔处机再次抱拳笑道:“惭愧惭愧,邢老弟缪赞了!比之你,老兄还是差了些!”
邢府管家和众多下人站在附近,闻言勃然大怒,那位管家几步便冲到附近,指着渔处机的鼻子骂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邢府撒野……”
管家眉眼虚张,竟用余光兀自打量着自家老爷,突听身旁邢醉喝道:“退下!”
语气凌厉,让管家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脚还没站稳便慌忙朝后退去,离自己老爷远远的。
邢醉一声低喝之后便又伸手捂住口鼻,呵呵的咳嗽起来,他的一只手突然抬起,就要拍向渔处机的肩头。
尉迟均脸色大变,豁然站起。
却看到渔处机面不红心不跳,仿佛没有看见那只手似的,任由邢醉的手触及自己的肩头,搭在他身上。
邢醉面露惊讶,怔了一怔便撤回手,“西北这是什么地儿,渔处机你竟然还敢来!这次又到景州作甚?”
渔处机笑了笑,“老夫能来景州,一半原因倒是和齐云山不来景州是一样的!”
邢醉哼了一声,咬了咬腮帮子,沉吟半晌,才笑道:“渔处机,你有能耐就在西北多转转,我看你能蹦跶到何时!”
他说完这话,也不管渔处机,转身便离去了。
众多宾客瞧见这一幕,看的是云里雾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视线不住的朝尉迟均三人瞧去。
尉迟均连忙低声问道:“渔老,邢家主刚才来这么一出,是怎么回事?”
渔处机一屁股坐下,笑了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故人见面,随意聊聊!”
尉迟均正待思量,便听到远处一桌有人小声道:“看见没有?刚才邢老魔那一掌,暗含滔天掌力,明显能够一掌拍死这个老头,却最后收起暗劲,转身走了,这老头子就此捡回一条命都不自知,哎!”
听了这话,尉迟均惊出一身冷汗。
那邢醉转身走了之后,便和齐玉楼走到院中交谈,似乎在聊着刚才那位故人。
他们几丈外,站着一位匠人,正手持纸笔,神情专注的打量着这两人,看样子像是极力在临摹这两人的容貌神态。
尉迟均随意撇了两眼,心中便突突跳了起来,几乎脱口而出。
那匠人容貌俊朗,面庞上始终带着人畜无害的翩翩笑意,正是那位在小船之中遇到的读书人汪无期。
尉迟均连忙压低声音,对渔老讲述汪无期来了,却看到渔处机并未作出任何反应,仍旧夹着菜品,犹自道:“你原来才看见!”
尉迟均说着话,眼神却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汪无期,却见他猫着腰持着笔,另一手捏了张画到一半的白纸,颇为小心的走到院子正中,对着正说着话的邢醉和齐玉楼长揖到底,“小人奉命摹画,这院中好些浮影,站在远处,小人看不见两位贵客的尊荣,还望许我近些端详?”
邢醉面带笑意点点头,齐玉楼也含笑谢过:“如此,便有劳兄台了!”
“客气了!”
说着,汪无期便缓缓走到邢醉面前,只瞧了数眼,便快速在纸上画了几笔,又走到齐玉楼身前。
他一手执笔一手捧纸,笔力遒劲,在纸上跃然画上几笔,便由衷赞道:“齐公子果真如传说中一样丰神俊朗、骨骼惊奇,当真是人中龙种,不过啊……”
说到这里,汪无期长叹一声。
齐玉楼侧过头,轻问道:“不过什么?”
汪无期轻声道:“不过,阁下却无眉心!”
齐玉楼温尔一笑,并不恼怒这人的无理,笑道:“在下的眉心不是好好的,这不……”
齐玉楼话音未落,汪无期衣袂轻震,捏住毛笔的那只手瞬息抬起,倏然点在齐玉楼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