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千里孤坟

曹品只是轻笑，两人久久无言。半晌之后，白勉终于执拗不过，拖来一坛桂花酒，极不情愿的分与曹品。

两碗酒，取一壶，却是两种人。

白勉两手缩在袖中，方才取过酒之后便自己添了衣，此时坐在树下再喝酒，仍有傍晚时分余留的醉劲。

他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曹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急事？”

曹品一手沾了倒撒酒液溢出在桌面的酒汁，胡乱的画着什么，答非所问道：“白大人，你说咱们是一种人么？”

白勉平静道：“如果曹大人只为喝这梨桂园的桂花酒，那么白某便要送客了，改日可以让章理送几坛上好的桂花酒给诛丁府！再说了，你府里什么酒没有，反而要来贪我的美物？”

“月夜赏桂花，树下说鬼话，桌前喝桂酒，能饮一杯无？”曹品哈哈一笑，丝毫不在意白勉语气之中的恼怒。

白勉皱了皱眉头，吸了一口气，“曹大人想要什么，不妨直接告诉白某，咱们都是聪明人，何必如此打机锋？”

曹品洒然一笑，红衣在月色下映出纷呈的红光，“白大人知道伏妖楼么？”

白勉心中一跳，隐隐之中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脉络缓缓展开。

伏妖楼？

逍遥宫？

只是他脸上仍旧装作不知其中之味，“伏妖楼？不过是道门的统治工具罢了，曹大人为何提及此处？”

曹品眯眼一笑，打量白勉许久，才浅浅道：“没有，我只是心意而至，随口说说罢了。”

他转头一想，继续出言道：“白大人的身子，是何时开始出现软弱无力的？”

白勉再次心惊，故作镇定道：“曹大人深夜及此，就是过来探望白某身子的？老毛病了，大人该带些补品来的。”

“哦？”曹品喜笑颜颜，“需要本督寻几位药师给大人瞧瞧吗？”

说完这话，他仍旧盯着白勉的脸上打量，似乎一直在找寻白勉可能的破绽。

白勉还未答话，他却又说道：“据我所知，这江湖中果真有几人妙手回春，却有起死回生的玄妙医术，比如那位誉满天下的谭药师？”

曹品瞬间就眯起眼来，话语声戛然而止。

白勉一愣，不知他为何如此，只是细细思量他所说话语，并无不妥之处，奇怪之间便直接说道：“不劳大人费心，白某的身子自己清楚！”

曹品饮尽碗中桂花酒，“没关系，都是同朝袍泽，该当互相关心！不过大人，本督想知道的事情，最终都会查出来的！”

白勉呵呵一笑，只是轻轻抿着碗里的酒，似乎极怕突然之间就将碗中之酒喝完了。

“天下之大，水面之下总有些深藏不露的秘密！”白勉无动于衷，“大人既然想知道，不如就拿手里的东西来换，说不定真的能够知道一些什么呢！”

这位看不出年纪的宫内太监，嘴角勾起一抹蔑笑，“想要本督拿出腰牌？白大人，你自己心中的那些秘密，真的够分量吗？”

白勉徐徐起身，慢腾腾的走到曹品的身前，俯视看向他，眼里带着无端的戏谑，眼底深处似乎看穿了这位从来以攻心为名的诛丁大都督的神魂，幽幽啐道；“曹大人，你不妨猜一猜，我有没有你需要的秘密？”

曹品一时愕然，手中的酒碗有一息停顿，便脸色如常的笑了笑，“白大人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拐弯抹角了？”

“不都是从你身上学来的吗？”

“彼此彼此！”

曹品喜笑颜颜，“白大人如此想要那枚腰牌，所以是极力勾起本督的兴趣么？”

白勉低头一笑，右手在空中打了一道弯儿，将大袖在空中舞了舞，可谓逍遥风流，“曹大人如此热衷于此事，难道白某如此费尽心机，都督不该通融一二吗？”

此番话语，白勉似乎已志在必得那块腰牌。

“你怎知本督已得到腰牌？”曹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够让白勉对半块腰牌如此热衷？

一个权倾天下的人，什么样的东西得不到？

却独独在找寻半块了无踪迹的腰牌。

那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是几十岁的白勉真正想要的吗？

午夜中的曹品就那么端视着白勉，想要从他的一举一动之中分析出这一切的最终。

此时的曹品，就像一只来自地府的彼岸花，妖艳、阴邪。

那双比女人还好看的双眸里，闪动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底色，让人怎么都看不透。

而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庞上，透着一股极度掩饰的揶揄。

连几十岁的白勉都不得不承认，就是这张看不出年龄的面孔，比自己的儿子长的还要好看。

可是却让他没有一丝一毫觉得美艳的欣赏心思，有的只有恶心。

如果猜的不错，他该与自己同岁才是，可是这厮究竟修了什么邪功？竟会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白勉往后退了几步，刻意拉开与曹品的距离，接着便伸出手，做出恭送的手势，曹品一笑，边站起身拂袖而去。

曹品在前，白勉在后。

他陪着曹大人幽幽走在这条桂香满园的鹅卵石幽径上，深秋的晚风肆意吹拂，让他不禁紧了紧衣衫，仰头看向一树树被微风拍打下的桂蕊。

淡淡的、萦绕鼻间的桂花香气，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时候。

不过，走在前面的却不是个这个男人，那是白勉钟爱一生的女人。

夜游桂园这等雅事，本就该与最爱的人一起。

不过如今他没有了，似乎眼前这位曹大人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