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案情回溯【上】

姬汀香告诉高璟，她生命的“本质”，应该就是很多种类的、无数的“蛊”。“有朝一日——”她说，“终究死去了，若能如常人般，尸身尚在，剖开来，肯定不是常人的样子，里面也许什么脏器都没有，只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小东西……”

高璟听着，头皮发麻，口不择言地说：“估计没那一天。”

姬汀香知道，这话并不都是安慰，更多是想她赶紧离开这个话题。于是，她转回“正题”。

可“正题”还是蛊。她的一切，都跟“蛊”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分不开。

蛊有很多种。

仅在她体内的，就有很多种。

这些，在洞穴“闺房”，她已经跟高璟讲过。

这会儿，为说明白“反噬”，就又稍细地“复习”了一遍。

为什么要说明白“反噬”？

因为，按她的话说，反噬，是“案发”的最初。

她身体里的蛊，是长期“衍豢”而成的；衍生、豢养。整个过程，从始至今，大体经历了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最早期在第一代爻吠伶教授下“自孕而生”；主要是为治疗疾病；那些蛊“性阴缓、不由驭”。

第二阶段，很短暂，就是第一代爻吠伶“临别”时刻紧抱住她的那个时段。她铁定认为，第一代爻吠伶，用那种方式，把包括全部的蛊在内的整个生命，都“种进”了她的身体！那些蛊，相比她在第一阶段“自孕而生”的那些，要强大得多，也凶得多！

第三阶段，是来自第一代爻吠伶的“侵入”蛊跟她固有的那些蛊相互吞噬式的交融与结合。显然，侵入的更强大；结果是她固有的“性阴缓、不由驭”的蛊全线“战败”，她的生命被那些冥顽强悍的“侵入”蛊所主宰！

第四阶段，是第三阶段持续数百年后，她开始从单纯的“被动适应”向“主动调整”迈进，也就是培育与驾驭结合的“育驭”阶段。由于是在完全没有参照更没有辅助的状态下绝对孤独的进行，这个阶段，很艰难，多次反复，其间两次的“蜕变”，也尤其痛苦。

涂改《化外女鉴》，就是在第四阶段当中。

其时，正是培育和驾驭相对失衡，驾驭之力明显不足的状态。

涂改过程中，她的情绪，达到被秦始皇帝“骚扰”那次浩劫之后的最顶端，完全无法自已，新培育出的种类庞杂、功效参差的多种蛊，不仅大量流失，而且因为她没有足够的意识和能力去“回收”而基本全部“植入”纹理粗矿的纸页。

当时的她，意识到了那样的流失，也很大程度上想象到了那样的“植入”，可的确无法分辨，更说不上“破解”。事实上，她也不认为有什么必要继续消耗去谋求什么“破解”。再弄不好更糟，就愈发不堪设想。

想想看，会有什么关系呢。

荒郊野外，一本纸书，没等有人拣到，就风吹雨打销蚀掉了。

就算被人拣到，离她远了，那些可能被植入到纸页上的并不“成熟”的蛊，也未必就能“活过来”。

在她眼里，那实在是本丑陋无比的“破书”，哪想竟会被宝贝似的保存上千年！

按姬汀香的回忆，“反噬”的“爆发”，是在5月中旬一个星期日的下午。

那天天气闷热，可她却很少有地出了门。

说到这儿，她顺便告诉高璟，由于身体特别，她对外界的冷暖，没什么感觉，但对环境的湿度还是比较敏感。不过，跟大多数人不同，她的身体，更喜欢高湿度。

那个别人都觉得很闷热的星期日下午，对她而言，倒挺惬意。

不过，她不是为着这份另类的惬意才出门。

出门，原是为抓药。跟“红秋千”的美容业务相关的草药。

“想想真的是劫。”她这样跟高璟说。

本来，是想开江艳艳借给她的悍马车出去。可因为之前把车子停在红秋千左近的弄堂里，要用的时候，正好弄堂里有搬家的，搬家公司的车，堵了出路，她不想多出麻烦，便折回街上叫出租车。

哪知，出租车司机是新手，还是个姑娘，路不熟，车也不熟，八成是临时替换别人；可巧她也不是很有目标，只说去“大的中药房”，结果转了好一阵没找到，车子还抛锚了。

小姑娘司机特别尴尬。

她倒很开通，给了钱，下车，在从没走过的小街上转悠，想再另叫出租车。

后来，她才知道，那条小街上看去像是什么单位的院子，正是邱子方的工作单位！

走到那个院子大门附近时，她突然腿一软，差点儿跌倒。

特别突然。

毫无症兆！

紧接着就是发自身体深处的、排山倒海般的痛楚。

继而是呼吸困难！

再接着，是全面失去力量，站都站不住的那种。

那种痛楚、无助，让她想起被第一代爻吠伶“临别”时紧搂住的时候。

她拼尽全部意志力，拼命激发潜能，试图缓解。

那所谓潜能，就是内在的蛊！

听到这儿，高璟完全想起邱子方描述的“事故”。

看着重新在身边坐定，似乎仍心有余悸的姬汀香，他试探般说：“那是邱老师工作单位大门口。那天应该是5月17号、星期天。下午，邱老师加班，给那本书有关您的那篇拍照……”

姬汀香接口道：“那就是了！”

高璟急切抢话说：“也许，因为什么特别诱因，比如拍摄，或者较长时间暴露，在书页里蛰伏了一千多年的蛊——”说到这儿，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很后悔抢了话。

姬汀香开通地笑笑，轻轻拍打他肩背，幽然道：“应该是——那些蛊，一直都在，因为我离得近了，感觉到了我，按着现在的话说，被激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