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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渊畔,已安分了许多。

玉观音半身染血,洁白纱裙的后摆拖在污秽的泥潭之中。她正以所剩无几的魔气构筑出最后一道防线,望向曾经为自己友人的怨灵时,满目悲凉。

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崩裂,本就弱不禁风的躯体摇摇欲坠。

“已经可以了。”在跌落前,夜修罗及时揽住了她,“回来歇息,玉观音。”

“……不。”她借力站稳,再次面对黑水渊之内源源不断的灵魂,对自己上司道,“尊上……我会安抚好他们的。还请您勿要……”

不要伤害他们,求你了。玉观音无声望着墨翊珩,眼底隐约藏了几分祈求。

新生魔神眸光几度明灭,最终只不过上前一步,与她并肩:“孤知道。那么,继续吧。”

充沛的魔气灌入玉观音的灵化躯壳,而魔气来源本人,亦如她般擡起一只手,努力将魔神之力的攻击性转化。

师尊可以做到,玉观音可以做到……他也可以做到——他必须做到。

哪怕如今身为魔神。

阴影之中,夜修罗沉默片刻。随后,他选择孤身潜入怨灵后方,精确锁定那鬼鬼祟祟的黑袍人。

生于魔渊,汲取千万魔神残念成长至今,虽他情绪淡漠,却也并非冷血之人——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魔神残念糅合而成的残次品,本便无法理解世间大半感情。

在魔渊浑噩沉浮多年,他的情感,由墨翊珩与玉观音启蒙。带着黑水渊残魂误入魔渊的上任魔尊之子,竟意外地对世间毫无恶意。于是他同意随墨翊珩走出魔渊,接纳话多的玉观音住进自己身体,想要看看他们的感情和结局。

利刃出鞘,魔域司书身如鬼魅,瞬息之间便将那黑袍人抹杀。黑色流沙自指缝落下,化作飞灰,然他本人连眼皮都没擡一下——时候未到,夜修罗不会叫这个变数打扰玉观音。

他想知道,玉观音将如何与友人告别。

如果能学会……他瞥了眼黑水渊旁度化怨灵的二人,垂下眼眸。

如果能学会道别,他便可在魂裂消亡之时,与旁人说声“再会”。

那两人自然不曾知晓夜修罗心中所想为何,只见玉观音先是感激地看向墨翊珩,随即便缓缓擡起腿,一步一步走入河流,直至半身淹于水下。而墨翊珩及其专注地辅助着她,魔气不容抗拒地阻拦欲图伤害玉观音的怨灵。

她轻声说着什么,躬身抚过每一团鬼火的焰心。摄魂之术被她运用得极好,她清晰地看见了每一位友人的忧虑,并一一解惑。受安抚的怨灵安静下来,黑水渊沸腾的河水重回镜面般光滑。玉观音捧起每一位友人,借墨翊珩的魔神之力将他们送回故乡。

“黑水渊亡失的神女——玉观音,及魔域新生的魔神——墨翊珩,向诸位承诺,”她的声音很轻,但足够传到每一位亡灵耳中,“三界纷乱终有尽时,打扰诸位沉眠的伪神终将陨落。尘埃落定之时,诸位埋骨之地将重归寂静。”

荧荧鬼火飘散前,竟绕在三人身侧,发出含糊不清的低语。

……这样啊。墨翊珩轻笑,一手成拳置于胸前,略微垂首笑道:“愿狐仙,保佑你我。”

鬼火们这才满意,飘飘悠悠地回到各自该去的地方,静待承诺兑现之日。

自此,夜修罗方转向自家魔尊,一针见血指出:“尊上,您的感情,似乎并未被剥离。”

墨翊珩一怔,下意识按上自己的胸腔,在脑海中努力回忆与云舒的种种,果然觉察出那爱恋并未消亡。他又试着回想与夜修罗、云鹤等人的回忆,同样没有任何异常。

可是,为什么?

“心脏不在体内,感情自然得以留存。”

低沉的男声缓缓靠近,墨翊珩擡眼,便见云华满脸嫌恶地站在魔域的土地上,其掌心还托着只玉盒。

显而易见,云华并非自愿前来。

见墨翊珩一脸傻样,他又沉声解释:“你此刻无心,吾此刻魂缺,能保留感情有何出奇?”

是了,曾经为令云鹤封印自己时不必受伤,云华亲手灭了自身二魂七魄,如今的魔神云华,体内仅有一魂而已。

见魔尊已理解其中缘由,云华便再道正事。他将玉盒送至另一位魔神眼前,其中烬叶兰气息扑面而来。

“小鹤与你族司药苦心研究半月,终将此药制成。如今吾亲身前来,是为问你:谁人前往西域,将此物交予云舒。”

烬叶兰所制之药,乃促使云舒筋脉重塑之宝。若服下此物,想来,白狐仙君便可重回身中魔毒前的鼎盛实力,对付伪神时,亦更多几分胜算。

只是……云华如此问法,便是必须在两位魔神之间选出一位的意思了。

考虑片刻,新生魔神将玉盒推了回去:“请师祖前往。”

顺心而为,他自然渴望亲往西域。但如今三界现状……他无法离开魔域和自己的子民。

何况,云华作为上古魔神,后又承“源初”混沌之力,且曾与那伪神交过手……此外,云华仙山还有云鹤坐镇,云华亲往并无后顾之忧。

刨除私心,确是云华送药更为合适。

对于这个结果,云华不置可否。他收回玉盒,颔首俯身,以仅他二人可闻的音量道:“红莲教传讯已至。西域天雷将落之时,需八方同时启阵,借力打力。魔域作为阵眼之一,魔尊,你亦需得保持警惕。”

……八方启阵?墨翊珩眸光微动,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很好。”云华终于满意,挥袖离去。

与此同时,西域,门扉之内。

云舒立于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诡异空间。此处并非实体殿宇,亦非虚无黑暗,而是更类似于一个由无数破碎记忆与扭曲情感强行糅合而成的囚笼。他的脚下是凝固的、漆黑如镜的“地面”,倒映不出任何身影,唯有无数张痛苦嘶嚎的面孔在其中沉浮、挣扎。阴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万年积怨的腐臭……以及一种更为精纯、更为冰冷的——神性威压。

兴许,此处便是那伪神吞噬流沙之国后,为逃避外界追捕而铸就的巢xue。

周身清辉受到压制,仅可照亮身侧数尺,好似随时可为粘稠的黑暗所吞噬。然而他未曾收敛妖力,亦无暇抹去唇角血丝,他仅慷慨地、无节制地“浪费”着自己的力量,度化所过之处所有亡魂,排解一切亡魂的悲伤与苦痛。

若是叫师姐知道了,怕是又得扯着他的脸心疼半宿吧。无端想到这个,云舒无奈笑了笑。要是换云鹤师姐过来,恐怕会一扇子将此地亡灵彻底超度——也许师姐还会告诉他:只是叫亡魂痛一瞬而已。一瞬之苦换终生解脱,并不残忍。

可他不行,他生来畏惧疼痛,自然也不愿叫他人受苦。

越往内部去,黑暗越发令人窒息。云舒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地的“规则”在排斥外界出现的生机,并在尝试侵蚀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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