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骂名
此时此刻,星移殿中的文武百官,都感受到了来自流云风身上的阵阵挣扎突破的意念,如涛天的海浪一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众人心神。朝中百官大多是知行境以上的修为,自然能感受到这股无形意念,也由此体会到封天五重禁制的可怕。
除了儒门官员外,其余百家官员竟不知不觉地为流云风捏了一把汗,暗中为他鼓劲,希望他最终能抗过禁制的剿杀。
这股来自百家官员的无形心意,隐隐汇聚了星移殿中的灵气性质,涌向流云风,无形中改变了他身边的气场。
流云风的气息不再急迫紊乱,渐渐稳定下,最终睁开双眼,眼眸如星辰一般,闪过金芒。
“孩儿是你的骨血,别无选择,此生只能为你流云孝之子,可母亲还能选,对母亲来说,流云孝贱妾之名,如泰山之重,压得她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眠!”
“孩儿受母亲教诲,疼爱,深知母情,更惜母意,立志考取功名,为她正名迁坟,正名是除去她贱妾之名!迁坟是迁出流云家之祖坟,与流云家再无瓜葛,从今日起,母亲将重为林栖凤,再不受你流云孝贱妾之名束缚,引翅高飞!”
流云孝看着这如一尊山岳般,顶着天,立于地的幼子,原本已坚固无人能撼动的心境,终于遭受重重一击,气血涌动,一口血喷了出来。
满朝文武,俱皆大惊失色。
成帝说:“孝卿保重身体!流云风所说,虽动情动意,却始终有违孝道,朕不会轻诺,孝卿不必动气。”
流云孝盯着流云风,神情复杂,连说了三声好,转过身,朝成帝躬身一拜,“臣治家无方,教子无术,无颜再当此相国重任,恳请圣上让臣告老还乡。”
众臣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挽留。
流云孝脱下官服官帽,不顾成帝与百官挽留,毅然转身迈步出了大殿……
流云风看着流云孝孑然一身离去,心知父子从此缘尽,流云孝从此将被天下人诟病为父不慈,声望一落千丈,而他却将坐实了天下不孝无双的骂名,再无翻身的可能,心中气血涌动,再次吐出一口血,终于支撑不住,仰面倒下……
…………
流云风获得今科状元的消息,像野火燎原一般,短短数日之间,传遍了整个大周。
所有人都在谈论着这个新科状元代母休夫的惊世骇俗之举。
“不孝”“忤逆”“狂妄”“白眼狼”“有才无德”“数典忘祖““天理难容”“必遭天谴”……
无数负面评价铺天盖地而来,掩盖了新科状元的尊荣。
儒门宗祠,数十个儒门宗长齐聚,义正辞严地宣布流云风为儒门叛逆,从此受儒门弟子的唾弃,并在流云宗祠之中立逆子跪像,向流云家世代祖先忏悔。
经过玉京各处酒楼茶馆说书人的添油加醋,流云风不孝之举成了各家宗长教育子弟的反面,引以为戒。
自古以来,从未有一个新科状元,获得过如此恶劣的风评。
……
……
是夜,风雨交加。
一人一兽,在玉京城外几十里的山路上急驰狂奔。
当这一人一兽登上千米高的险峰,远远看见一座险峰石台上的一座孤坟时,浑身冒着闪电的蓝鳞兽突然如受惊一般,急停刹住四蹄,高高立起,几乎将背后的葛衣青年给甩下背去。
自从这闪雷兽在燕城外的雷池之中吸收大量雷霆之力后,已接近五阶魔兽的实力,就算是知行境的高手,也未必能奈它何。
这还是第一次还没有靠近对方,就被对方气场惊住。
只见高山孤坟前,一个傲然伟岸的身躯,立于碑前,望着碑上题字,一动不动。
雨水打在他身上,却隐隐被一层无形之气所阻挡,从一侧滑走,衣物滴水不沾。
他眼神温柔似水,看着碑上林栖凤三个字,露出从未有过的深情。
葛衣青年稳住身形,眼中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若不是对方还是几天前从朝堂之中脱去官服后的模样,谁又能相信,这个身材伟岸,两鬓斑白,如同一夜之间老去十岁的俊朗男子,竟是曾经叱咤风云,权倾朝野,掌握数百万人生杀大权的左相国流云孝。
此时的流云孝哪还有手握十万兵,一言定江山的坚毅气魄,倒像是一个情场失意,追悔莫及的落魄男子。
听见蹄声,他头也没回,轻声道:“我等你很久了。”
声音不大,在雨声和雷声中,却清晰地传入葛衣青年的耳中。
葛衣青年从容自若,翻身下骑,走到林栖凤坟前,说:“孩儿来替母亲更名。”
也不去看流云孝,伸出一手,以指作剑,将墓碑之上“贱妾”两字,生生抹去。
贱妾两字被抹除的瞬间,字迹之中射出一股凌厉至极的文气,直攻葛衣青年的身心,葛衣青年被击退数尺,口中渗出一丝鲜血。
流云孝一动不动,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
葛衣青年跪地朝墓碑一拜:“母亲,从今日起,你便恢复了自由之身,不再受名份所累。”
流云孝看着葛衣青年,眼中闪烁着缅怀之色:“你真的很像栖凤,连性子都一模一样。”
葛衣青年起身抬头,“父亲若没有别的吩咐,孩儿告退。”
流云孝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说:“三年前你曾问我,到底有没有过娶你母亲为正妻的念头。”
葛衣青年停下脚步。
流云孝此时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看着林栖凤的墓碑,眼中闪烁着罕见的缅怀之色。
“与你母亲相识那年,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随成帝一起贬入海州,在南海征战诸蛮中,我兵败落水,随水飘流到一处世外荒岛上,浑身脱水濒死之际,她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
“只是一眼,我便认定,她是我此生非娶不可的女人。”
“她本是林中鸾凤,自由自在,是我负了她,你恨我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