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穷无立锥地
那农夫虽然伤痕累累，却执意要爬进门去见老爷，几个农夫越发怒不可抑，将他拖到巷子中，报以老拳。他们实在太过气愤，以至于那重伤农夫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层淡淡的文气护盾也不知，直到将心中愤怒发泄完毕之后，才猛然惊觉巷子的另一头，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人一马，人虽样貌普通，气质却不凡，身边骏马也是高大神骏。
“各位，人也已经打了，气也已经出了，何不就此散去，何必非要闹出人命？这几片金叶，应该能弥补各位损失，还请就此作罢。”
几片金叶从空中飘然落入几个农夫手中，几个农夫脸露惊惧之色，认出是修士手段，哪敢得罪，欢喜中道了声谢，匆匆离去。
流云风走到那奄奄一息的农夫跟前，将他扶起。
“事不可为，便另寻他法，何必执着于一人一隅，天地如此之大，必会有兄台施展抱负之所。”
从衣袖之中取出一盒滋补疗伤的药膏和几片金叶放在农夫手中。
农夫望着手中药膏和金叶，也许是太久没有感受过陌生人的善意，竟怔怔落下泪来，喃喃道：“天地之大，却无一隅属于我，只能委身于富贵之家，然而这些富贵之人，无不是急功近利，目光短浅之辈，天生我材，却受愚昧村夫嘲笑欺凌侮辱，希望？希望何曾眷顾过我这样无田无地的贱农……”
说着，朝流云风一拜，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巷子尽头。
流云风看着他结实黑瘦的背影，忽生一种沉重无力之感，大周朝盛世之下，权贵当道，富有弥足之田，穷无立锥之地，像这样无田无地，一无所有的贱农，不知凡几。
在燕城，城外有空旷广阔的荒野尚可利用，安置贫民并无难处，这里是玉京几十里外的拱卫之城，寸土寸金，土地早已被权贵富贾圈占，贫民之家穷尽三代也未必可得一亩田地，这就是大周朝盛世之下的顽疾，而且丝毫没有改变的可能。
而这些权贵，正是构成大周皇权的根骨，即使是圣上，也不敢冒动摇皇权的危险，轻易触动这些权贵的利益。
可若任由此糜烂下去，怕是只有等大周肌体完全腐烂，贫民无路可活之时，揭竿而起讨伐无道，世世代代积累的仇恨怒火一朝焚到皇城脚下，将数百年的基业，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即使如此，也于事无补，千千万万像刚刚那位贱农的命运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宫阙万间都作土,唯剩兴亡百姓苦。
若有一天，他真能考取那万中选一的状元之位，成为朝堂之上言出可达圣听的天子近臣，又能为这些贫贱百姓做些什么？
念及于此，体内情意义勇四脉竟隐隐触动，似有挣脱意念离体而出的迹象，脑海之中波涛翻涌，隐约有股暗流要跃出海面化为而龙。
心中一动，知这是文脉再次突破局限的迹象，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
玉京皇城大内。
大周成帝坐于龙案之前，翻阅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拾起其中一篇奏章,翻看片刻,剑眉紧锁的英朗龙颜上渐渐舒展，有了一丝笑容。
“论施政效率，还是左相国雷厉风行，一个月不到，便将这百姓所出之题给收集汇总了上来，其中不乏有趣的考题。”
说着，朝殿中台阶下的一名威武侍卫问：“此次殿试是天道轮回重开之后的第一次殿试，展护卫可有听说最近京城之中有什么非凡人物出山？”
展侍卫神情肃穆，恭敬回道：“圣上此次大幅降低殿试门槛，百家门第之中，皆有俊秀人物来到玉京，其中较为人所乐道的，倒也有几个。”
成帝笑道：“哦？说来听听。”
“百家门第，势大莫过于儒，道，释，墨，法，兵，阴阳，纵横，比起其他门第，得天独厚，门中弟子自然要优秀许多，比如儒门之中，就有左相国的第三子流云嘉，四年前就已是进士出身，当朝六品礼部中郎，这几年修为突飞猛进，不久前向吏部辞去了官职，报名参试，被视为最有希望夺得状元之位的名门子弟。”
成帝点头道：“左相国府中人才辈出，前有嫡长子嘉爱卿，状元出身，战功赫赫，后又有这第三子流云嘉，不甘兄长之后，难怪都说大周的运数，有大半在儒门，而这大半，流云家独占了九成，我大周世家之中，怕是只有搬山相国子孙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展护卫点头道：“正如圣上所言，除了流云嘉之外，另外一个搬山相国嫡孙搬山用，最近几年也出京历练，修为突飞猛进，一年前更得奇遇，一日千里，连搬山相国赞其为道门镤玉，也是此次殿试最有资格与流云嘉一争高下的人物。”
成帝说：“世家子弟，名声在外，也不算什么，朕开历朝历代先河，不拘一格降低门槛，就是为了取贤纳能，不论出身，让更多无门第也无靠山的寒门仕子也能公平竞争，朕更希望看到这些出身低微的仕子能在此次殿试脱颖而出，成为我大周的顶梁之柱。”
“天下仕子必能体会圣上良苦用心，深感圣恩。”
“各州府举荐的寒门奇人异士之中，可有出类拔萃的人物？”
“皇上圣明，还真有几人，入京短短数月，声势却已可与流云嘉，搬山用二人比肩。”
成帝面露笑容，“哦？说来听听。”
“其中一人，名为亿心，年方十岁，无门无第，由夷州知府举荐，有过目不忘之奇能，听说此人来历异于常人，其母怀胎一年不生，诞下时并不哭啼，却能吟诵百家经义，三岁时持刃闯入夺他母亲田产的富贵人家，杀其满门，震惊州府，因其年幼未被治罪，夷州知府亲自登门拜访，与之交谈一日后，惊为天人，称其为百世难遇的圣子。”
成帝叹道：“天道轮回重开，必有异才降世，若能不入歧途，才尽所用，弘扬正气，造福百姓，倒也不埋没了圣子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