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摊牌
那门童愣了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呯地一声关上门，只听见门内传来他飞奔而去的声音，不一会，便再次奔回，打开门，说：“老爷有请。”流云风扶着吴文，跨入大门。
正屋大厅之中，身穿一声灰麻素衣的青山远正坐于堂上，见流云风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杀意，随即隐去，起身相迎。
招呼两人坐下，奉上茶水。
流云风坦然自若，不疑有他，喝了一口茶水。
青山远眼中闪过惊异之色，“你不怕我在茶水之中下毒吗？”
流云风淡淡说：“以青主薄的性情和修为，若要杀我，何须用毒这种下作的手段，更何况，你又怎知我没有防范。”
青山远叹了一口气，“不知大人到访，有何指教？”
“当日杜三哥被鸿福康要挟，是你暗通消息给我吧？”
“不错。”
“祭英塔下，勇字碑上青山近将军那首诗，也是青主薄所题？”
青山远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点了点头：“大人心思细腻，令人惊叹，不错，正是我仿家兄笔迹醉后草涂，与我平时在府衙之中记录县志所用书法，全然不同，不知大人是如何猜到？”
“所谓字如其人，青主薄昨日与杜三哥交手时所用剑术透出的凶戾怨怒，与勇字碑上所题形异而意同，只不过，却与青山近将军勇毅刚正诗意南辕北辙，实在令人惋惜。”
“我与兄长本来就是两种性格，兄长宽厚仁爱，我器小易怒，本性难改。”
“曾经的青氏双杰，若是器小之人，岂能有今天这样的修为，青主薄因兄长之死而生恨怒，是人之常情，只是未免走得有些太远了。”
青山远问：“你可有兄长？”
流云风点了点头：“有。”
“那你可体会过亲手将自己最敬重的兄长亲手送上断头台的滋味？”
流云风说：“你既然敬重他，为何又要出卖他？”
青山远惨然一笑：“兄长亲自嘱托，我如何能拒绝？”
流云风心中一震，明白了过来。
青山远盯着他：“我也有一事想问大人。”
“请说。”
“当朝三品兵部尚书流云耀可是你的兄长？”
流云风点了点头。
青山近眼中杀机大现，紧盯着他：“你这位兄长的确是个不世出的奇才，用心之深，至今回想起来，都让我不寒而栗，自叹不如，我兄长为人坦荡磊落，爱惜其才，与之相交，将修为心得倾囊相告，谁知他却心存灭我青氏一门的恶毒心思，我兄长发觉之时，已陷入绝境，只能想出这种笨法子，留存青氏一脉。”
他语气之中，饱含无穷无尽的恨意。
流云风突然明白了他剑意中的戾气从何而来，以他这种敢爱敢恨的性情，长期被误解，被唾骂，却不能展露心中半分真实的情感，是何等的压抑憋屈。
青山远悲然一笑：“忠臣良将被污蔑成通敌卖国的奸贼，指鹿为马，黑白颠倒，有什么屈辱比这更悲哀，这样的朝廷，又有什么值得我和兄长去拼死守护？”
“所以你将无处发泄的愤怒发泄在了无辜百姓身上，想让燕城再一次陷落在猡族人的手中，让魔族长驱直入，屠杀我大周的百姓，可你知不知道，朝堂之上，你的那些仇人，依旧安坐如山，江山即使沦陷，于他们也不过是丧失了几块封地，少了地图上几寸疆土而已。”
青山远怒拍桌子起身：“我何尝不知！可我也只能这样，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又有谁会想要知道什么真相，他们眼中只有权位与利益，铲除异己，我墨门青氏满门，一夜之间被斩尽杀绝，流云耀构陷我大哥通敌卖国，竟无一人替我青氏一门执言半句！”
“我只恨我修为太低，不能杀入那庙堂之上，将那一众狗贼人头砍下，出了这口恶气！”
吴文从进门时起，目光便未离开过青山远身上片刻，沉默着，听到此时，才突然开口：“就算如此，可我吴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青山远听见他的声音，平静下来，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吴兄，自十年前家兄死后，你还是第一次踏入我青府。”
“你对朝廷有恨，为什么却要杀我全家？”
吴文质问之时，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身体剧烈颤抖。
青山远叹道：“唯有如此，才能让你仇恨鸿福康，奋起反抗，而不是认命低头，明哲保身，我没想到的是，他竟能将你说服，更没想到，流云鸿福两家本是同气连枝，他竟真的将手握重兵的鸿福康扳倒，押送京城，早知如此，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吴文颤巍巍地站起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朝他走了过去。
流云风眼中精光一闪，全身气机紧锁青山远，严阵以待。
青山远静立不动，看着吴文走到他面前，持匕朝他刺来，竟不躲不闪，任由吴文将匕首刺入他腹中。
看着这一幕，连一旁的流云风也不由地愣住了。
论修为气力，一百个吴文也伤不了青山远一根寒毛，然而此时吴文的刀却都深深刺入了青山远身体之中。
只见吴文足足刺完十六刀之后，才停下了手，盯着浑身是血的青山远，颤抖着说：“你为什么不出手？”
青山远苦笑一声：“我此生唯一亏欠的人，就是曾为我兄长奔走疾呼的吴掌柜你，这十六刀，算我给你们吴家上下十六口偿命了，但愿你能放下心中怨愤。”
吴文长叹一声，一时间百感交集，心愿已了，撑着的一口气也就泄了，眼中光华散去，仰天倒下，就此溘然长逝。
流云风起身，背起吴文遗体，朝门外走去。
青山远望着他，问：“你为何不出手？”
流云风停下脚步，背对着他，淡淡说：“十年前，青山远便已死去，我又何须再杀你一次，青山近将军英魂若在，见你今日至此，想必会痛心疾首，他一生刚正清白，宁死不愿背弃心中所爱，人生至此，夫复何憾？然而你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忘记了他一生守护的信仰，伤及无辜，背弃了青氏一门忠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