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n市持续一周的高温,空气凝滞,闷得人喘不过气。
这天骤然转阴。午后,天色沉如铅块,雷雨将至。
陈宝青蜷在阳台靠椅里,精神萎靡。
早起时她便腹下绞痛,胡乱吞了止痛药昏睡,再睁眼已是下午。依稀记得周荡中午进过卧室,声音模糊。
热风卷着低垂的乌云沉沉压下。腹内钝痛擂鼓般敲打皮肉。
蚊虫嗡鸣。
陈宝青挥手驱赶,翻来覆去,眼神空洞。
不多时,大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急坠如石,噼啪砸在防盗窗不锈钢栏杆上,水花四溅。
死寂闷热的世界被撕裂。
几滴冷雨溅上陈宝青大腿,凉意刺人。她怔怔望着雾蒙蒙欲塌的天空,感觉溅雨处的皮肤在发痒。
冥冥中,这似乎是暑气溃退前最后一场雷暴。
十来分钟后,雨势转小,淅淅沥沥。空气水汽弥漫。
陈宝青觉得乏极,正欲起身回屋。
客厅传来周荡归来的动静。他没出声,她先回了头。
室内昏暗,他的身影渐趋清晰。见他双手拎着大袋东西,陈宝青牵了牵嘴角:“去超市了?”
周荡“嗯”一声,径直走向厨房。
陈宝青撑着扶手想站起:“晚上吃什么?”
“还没吃?”他脚步一顿。
“没胃口,”她声音飘忽,“淋着了?”
话音未落,阳台“砰”一声闷响。周荡目光疾扫——陈宝青撞在门框,踉跄两步,身形直直向前栽倒。
周荡瞳孔骤缩,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塑料袋脱手坠地。
他疾步冲去。几乎同时,陈宝青手掌撑地,摇摇晃晃站起,揉肩笑了笑:“撞了下,没事。”
周荡猛地刹住。悬心稍落,他眉头蹙紧:“哪儿不舒服?”视线凝在她脸上审视。
“有点晕,现在好了。”陈宝青笑容未减。
周荡沉默盯着她。
逆着阴翳天光,陈宝青的脸色显出几分青白。
陈宝青自己却毫无所觉,转身到流理台拿杯接水。
回头看,周荡仍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宝青啜口水,声音带上一丝小心:“怎么了?”
“你是不是病了?”问题像颗石子直直砸来。
陈宝青嘴角笑意僵住。
脑海中,想要结束关系的念头一闪而灭。
她伸手拨弄塑料袋,指尖触到冰冷生肉:“买的牛肉?还是猪肉?”
“你病了?”周荡重复,声音更低,更沉。
陈宝青手指停在半空。她缓缓转头,迎上他目光。
沉默在潮湿空气里凝固。
陈宝青哑然,望着周荡。周荡目光笔直,钉在她脸上。
一种在她心中预感悄然滋生:若不给出答案,他会一直僵立下去。
沉默拉锯。
涩重的疲惫悄然浸透陈宝青眉眼。她讨厌冲突,更憎恶对峙。
“是啊。”她声音干涩,“我生病了。”
“什么病?”
陈宝青眨了下眼,声音轻飘:“胰腺癌。四期。”
周荡默了两秒:“很严重?”
陈宝青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近乎无奈。这话问得她想笑,又觉无力。
“运气好的话,还剩三个月吧。”
周荡僵住。
他看着陈宝青,骤然想起县城中学花圃边,她也是这样淡笑着问:“周荡,如果你的人生只剩一个星期,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