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两个人
夜色沉沉，满殿的烛火，照亮了一床血色。
何美人躺在一片血泊中，脖子被人极为用力地割开，血肉翻卷，依稀可见底下粘着血肉筋脉的白骨，鲜血打湿了她的胸膛跟身下的枕头被褥，一路蜿蜒而下，隆起的腹部上插着一把匕首。
双目几乎要瞪出眼眶，惊恐和怨恨凝固在了那张惨白的面容上。
跟随而来的妃嫔面色都惨白一片，双腿发软，若非顾忌着谢瑾这个皇帝在，早就惊呼出声。
皇后见过死人，也曾在自己还是太子妃时，为了东宫安稳，杀过人。
可她并未见到过如此凄惨可怖的死相，烛火下，她面色隐隐发白，鼻尖浓厚的血腥味钻进她的鼻腔，搅弄起她的胃部，恶心感阵阵地涌上来。
“陛下……”皇后深呼出一口气，紧紧握着松月的手，竭力维持住自己的淡定，“何美人身为宫妃，如今遭人残杀于此，臣妾身为皇后，亦有失察之罪，还请陛下责罚！”
她压着喉头涌上来的恶心感，就要跪下请罪。
谢瑾握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凶手狡诈凶恶，梓潼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谁也没曾料到，凶手会如此胆大包天，在宫内残杀宫妃。你不必自责。”
“今日是你的生辰，出了这样的事，让你受惊，你跟其他妃嫔都先去偏殿喝杯热茶，暖暖身，坐一会儿吧。何美人的事，朕会让内廷狱的人来查。”
“是。”
皇后率众妃去偏殿。
林昭仪抱着宫人端来的热茶，白着一张脸忍不住道：“我记得这位何美人自入宫后，都十分规矩，也不与人争执，唯一一次，还是薛选侍先动的手。”
她此话一瞬，众妃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飘向了坐在那里，同样面色发白的薛苓瑶身上。
薛苓瑶端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气急怒道：“林昭仪，嫔妾自认没得罪过您，您何必如此对嫔妾妄加猜测？”
“是，嫔妾是与何美人关系不睦，可嫔妾心里再不喜欢她，也不敢在宫廷中如此对她！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嫔妾再蠢，也是惜命的！”
林昭仪被戳破心底的猜测，脸皮僵了僵，语气也冲起来，没好气道：“我不过随口一说，你急什么？”
薛苓瑶冷笑，“被人无缘无故地扣上一顶杀人的帽子，嫔妾倒是不比林昭仪厉害，能够坦然处之。”
林昭仪脸一沉，怒瞪向她：“你放肆！”
“好了！”皇后喝了茶，润了润嗓子，瞧着她们两个吵起来，额头抽痛，重重地搁下茶杯，杯底与坚硬的桌面相碰，发出一声脆响，瞬间震住了所有人。
林昭仪抬头望了眼鲜少动怒的皇后，不情不愿的闭上嘴。
薛苓瑶唇角冷勾，也不说话了。
皇后装什么假好人？
她明明知道林昭仪是什么性子的人，还由着她说了那么多，才开口阻止，怎么不一开始的时候就下令让大家都闭嘴！
薛苓瑶心中不屑，低下了头，盯着自己捧在手里的茶杯上的兰花图出神。
正殿内，伺候何美人就寝，守夜的两个宫女跪在谢瑾面前，抖着声音回话。
“主子自打搬进了这庆阳殿，胃口跟睡意都好了许多，加上这几日天冷，主子更是比平日睡得早些。”
“酉初，主子用了些银耳红枣燕窝羹和一些膳房送来的糖醋鸡块，主子没用完，赏了奴婢跟屏儿。之后坐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主子便让奴婢跟屏儿服侍她睡下了。”
络儿仔细的思索着酉时后，她们做的事，一处不漏的说出来。
“奴婢跟屏儿守夜，一直都十分警醒，怕主子夜里哪里不适，只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跟屏儿才歇下，就困得眼睛也睁不开，不等奴婢们反应过来，奴婢们就突然睡了过去。”
说罢，络儿想到惨死的何美人，重重的给谢瑾磕了个头，哑声道：“陛下！您一定要为我们主子做主啊！这些日子，幸得陛下跟皇后娘娘对庆阳殿的照看，我们主子眼看着身子要好起来了，主子早早的打算，再等几日，身子再稳妥些，便要给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自谢恩，谁知道……”
络儿说不下去，呜咽着哭起来。
同她跪在一起的屏儿也跟着哭。
谢瑾听完络儿的话，给了李忠一个眼神，李忠会意，躬身退了下去查膳房那边。
内廷狱司狱长金柏这时上前，拱手肃声道：“陛下，经过卑职等仔细检查，殿内房门窗棂都是完好无损。”
“此外，何美人身上的伤，致命处是她脖子上那一道刀伤，凶手力气很大，那一道刀伤，非常干脆利落。而何美人肚子上那把匕首以及伤口，并非出自同一人。”
“而且，凶手行凶时，应当是为了防止沾上何美人的喷溅的血，穿上了何美人衣柜里的衣服，裹得非常严实。”
跪在地上哭着的络儿听完这些，眼睛惊恐的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杀害她主子？
谢瑾看向他呈上来的溅到血迹的罗裙和匕首，匕首很普通，也不起眼，不过……
他拿起染血的匕首，在烛火下细细的看了一遍，锋利的刀刃折射出冰冷的寒光。
谢瑾指腹摩挲着刀把底座刻着的圆形标记，将它放回了托盘中。
“宫中凡是所用之物，皆有内廷监造处打下的特殊标记。”金柏等谢瑾看完匕首，再次开口：“这把插在何美人腹部的匕首，正是出自司膳司。”
“嗯，去查吧。”谢瑾起身，语气淡漠，听不出情绪，“六宫各处都仔细的查一遍。”
今日因皇后寿辰，后宫妃嫔都出席宴会，带了一位贴身宫女与一位随行太监。
其他宫人都留在各宫看守。
何美人惨死的消息传到前面宴席上时，除了因病告假留在自己寝宫的赵淑妃，剩下的人都在宫宴那边。
之后，众人又随谢瑾到了庆阳殿，并无人离开。
此刻内廷狱的人搜查起来，倒是方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