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原谅从接纳她开始

那年，男孩从镇上的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

有一天，教过他的数学老师，一个快要退休的老教师骑着自行车，骑了二十里地来到他村，找人打听找到他家。

老教师给他带来了一摞复习资料和恢复高考的通知。

从此，男孩白天下地挣工分，晚上回到家里挑灯夜读。终于要参加考试了，男孩天不亮就背着母亲给打点的干粮去五十里地外的县城联中考试。

那天，男孩从考场出来，遇到了昔日的高中同学娟。娟是城里的家，当她知道男孩也是来参加高考，非常开心，执意要带男孩回家一趟。那时天都快黑了，往回走又是大半的山路。男孩已经开始动摇。

正巧，娟的父亲来接她回家，知道了男孩的情况后，也极力邀请他去她家住一晚。

就这样，男孩来到了女孩的家里。

娟的爸爸是学校的老师，妈妈是医院的护士，她家里的家具式样都是男孩从来没有见过的，而且她爸爸妈妈说话时的和声细语，都让他感觉那么不真实。

不像在自己家里，院子里鸡飞狗跳不说，弟弟用弹弓追着鸭子满院“嘎嘎”叫，母亲则扯着大嗓门喊他去地里干活。

人总是羡慕自己不曾拥有的，更何况是有野心的半大小子。

晚饭当然也很丰盛，桌子上的鸡鸭鱼肉都是自己家里过年都吃不上几回的好东西。男孩吃完一碗米饭，把筷子放下了，娟要给男孩再盛一碗，男孩推脱说，自己吃饱了。

女孩哪里不懂男孩。

她拿起他的碗，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米饭。

男孩不好意思又端起米饭吃起来。

娟的父母见状都笑眯眯的望着男孩，期间还不时给他夹肉和菜。

男孩吃的肚子滚圆。

那天吃完晚饭，一家人都坐在客厅，读自己喜欢的书。

这是男孩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家庭。因为在他的原生家庭里，吃过晚饭，母亲要去煮猪食，勺子碰在锅沿上“咣咣”直响。弟弟召集一群小孩子在院子里打纸牌，喝完酒的父亲跟他的哥们在另一屋打扑克，期间吆五喝六。

所以，当男孩第一次享受一个如此安静的夜晚，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很快他就被书里的内容影响到了，读的非常入迷。

那时候，他还没有读过正儿八经的历史书，娟的家有一本讲西晋的名人故事书，男孩看得爱不释手。

要休息的时候，娟的父亲忽然问他，对阮籍怎么看？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身为竹林七贤，他用智慧逃避现实，吟出“我今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的避世鄙时诗，难怪后来有那么多的名家推崇。

娟的父亲摇头又点头，当时他并不懂女孩父亲的意思，后来，很多年以后，当他们重再在一起，娟的父亲才跟他说起那晚，说那晚以为男孩会喜欢阮籍对权贵的玩世不恭，没想到他在乎的是激流勇退后的洒脱，直言他是一个懂生活的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男孩趁娟的家人还在熟睡，就骑着自行车往回赶了。

天亮后他要出工，而且在外面多住了一宿，他担心家里人不放心。

后来秋收，母亲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些特产让他送到娟的家里。娟的母亲过意不去，又给准备了一些桃酥、糕点带回去。一来二去，两家就熟了。这是后话。

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了，男孩被a市一所重点大学录取，而娟却只考了本城的一所二流大学。娟有些不开心，开学后，男孩经常写信给女孩，慢慢的，二人互诉衷肠，情谊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出来根。

就在二人以为毕业后，就可以在一起的时候，谁成想男孩被班里的一个高干子女看上了。

那个长在大院里的高干女孩俏皮可爱，对男孩真是用情至深。

男孩毕业后，他没有遵守当初对娟的约定，还是进了部队。可想而知，凭着男孩的聪明才智与女孩父亲的加持，他在部队里也是平步青云。

后来女孩的父亲因为得罪了一股势力，气火攻心，突然撒手人寰，在弥留之际，女孩的父亲拉着他的手，要他答应照顾女儿一生。他答应了。

再后来，男孩终于与女孩结婚，并有了一个儿子。就在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跟初恋的娟有瓜葛了，没想到，有一天，秘书部给他调来一个新秘书，竟然就是娟。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两人竟然又走到一起，他说什么也不会再松开她的手。

可是妻子并没有什么过错，虽然他不是很爱她，虽然在爱情的路上她用了一些不好的手段，但最终的原因也只是她因为太爱他了，所以男人始终无法责怪他的妻子，他只能选择陪她一生。

有一天，他的儿子撞见了他与初恋的纠缠，他的妻子也终于察觉了两人的不简单。

就在他的初恋决定要放手的时候，没想到他的妻子率先选择退出。她用一个刀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时间选在儿子生日的第二天。”

故事真的很狗血，没想到以前在书里才能看到的情节，就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边。

他想起以前听妈妈说过，她一直生活在大院里，想起以前妈妈提起过外公在世时是很厉害的人。他更加有些不可置信。

再看床上的老人，他很平静的讲完这些，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讲完他的一生，其中的波折再回头观看，已经是推云拨雾见日头，见山是山了。

冷肃瞪大眼睛，他不相信原来自己的母亲才是见不得人的第三者。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他一字一字吐出，“你为什么不放开她？你不爱她，为什么你不放了她？”

老人一脸戚戚然，“我答应过你的外公，不可欺负她。”

“你不用给你的伤害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不爱她，但是你却用你的所谓承诺在折磨她，把她折磨的不成人样。”

冷肃咬着牙说起这些话来，字字如刀。

老人的眼里流出混浊的泪，“我已经受到了惩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心怀愧疚，夜里常做噩梦。”

冷肃一时无法冷静下来。夜已经很深，病房外的走廊里，静悄悄。老人刚才讲的每一个字，好像都没有消散，只是藏在这间病房里的某个空隙里。那些话语好像水面上溅起的水纹，正不停歇的攻击他的耳膜。

不。

他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用脚底的移动来抵消那些话语在耳膜处带来的波及。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原来被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那个女人才是老爷子的初恋，而自己并不是爱情的结晶，因为他对妈妈并不是真正的爱。

他感觉自己此刻的心脏，像一个小动物，像一只小鸟或一只小兔子，有着柔软的身躯，却在瑟瑟发抖。

他不能够理解面前这个老人，更不能接受他当年的做法，他觉得，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怎么可以在爱与不爱之间妥协？更可恶的是，还要生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