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星历8175年12月的晚餐尾声,最后一块星麦面包被安语禾掰成两半,沾着蜂蜜送进嘴里。厨房的洗碗机发出低沉的嗡鸣,母亲安若菀正将温热的牛奶倒进五个玻璃杯,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在暖黄的灯光下像撒了层碎钻。
“去客厅待着吧,碗我来收。”商景然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指尖还沾着刚才切水果时的草莓汁。他没有异能,收拾餐桌全凭双手,却动作麻利,盘子被逐一摞起,连掉落的面包屑都用纸巾仔细擦净。
安语禾抱着抱枕窝进沙发角落时,客厅已经弥漫开松快的气息。落地灯的光晕在地毯上投出半圆,母亲安若菀坐在对面的藤椅上,膝盖上摊着本植物培育手册,书页间夹着片风干的三色堇——那是张依依上周送的,据说能让人心情愉悦。作为拥有种植空间与德鲁伊能力的女性,她的手指在“冬季休眠期管理”那页轻轻滑动,偶尔用铅笔在空白处做标记,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
慕清弦坐在单人沙发上调试光脑,屏幕上滚动着新专辑的编曲手稿。这位80岁的音乐人正值青壮年,眼神清亮如晨星,时不时伸手在空中虚划,模拟音符的起伏节奏。安语禾注意到他的指关节上有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十年前录制现场被掉落的设备砸到的,当时他还笑着说“就当给旋律加了个装饰音”。
温庭洲坐在大书桌前翻阅文件,星际综合开发的行政报表摊了满满一桌。他指尖在“跨星球资源分配方案”上轻点,眉头微蹙,显然在思考如何协调不同殖民星球的利益。作为拥有“社群协调”天赋的行政官员,即使在家,他也总习惯性地梳理着复杂的人际脉络。
安语禾翻开寒假作业册,《异能应用调查报告》的标题下还是空白。她咬着笔杆望向窗外,暮色已经浸透了庭院里的梧桐枝桠,母亲安若菀种的星光草正发出微弱的蓝绿色光芒,像撒在地上的星星。桌角的玻璃杯里,牛奶表面结了层薄薄的奶皮,她用指尖轻轻戳了下,奶皮裂开的纹路竟有点像空间节点的分布图案——这是她空间种田游戏系统里最熟悉的画面。
“这个和弦走向是不是太老套了?”慕清弦突然开口,光脑屏幕转向安语禾。上面的乐谱里,一段重复的旋律显得有些沉闷。安语禾凑过去指着某小节建议:“试试换成变奏吧,像空间里的作物换季一样,换种节奏或许更有新意。”她闻到他袖口淡淡的松香,那是常年接触乐器留下的味道,混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是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味道。
“清弦又在琢磨新曲子了?”母亲安若菀从手册里擡起头,嘴角噙着笑意,“上次那首《星轨漫步》,语禾的姐姐星眠说在异能协作课上听到学生用当伴奏呢。”她放下铅笔起身续牛奶,路过温庭洲身边时帮他整理了下散落的文件,“别太费神,明天再处理也不迟。”
温庭洲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批殖民星球的水资源分配争议挺大,得尽快拿出方案。”他合上文件看向安语禾,眼神里带着温和的关切,“你们空间系的实操考试难不难?听说今年新增了节点稳定性测试。”
安语禾笑着点头,指尖在空间种田系统的虚拟面板上轻轻一点,背包里刚收获的星麦种子便浮现在脑海。她拿出作业册,突然想把空间种植与星际资源分配结合起来写调查报告,刚要落笔,就见商景然端着盘切好的星空草莓走过来。
“尝尝这个,你母亲今天刚从种植空间里摘的。”商景然将果盘放在茶几上,这位87岁的商人正值事业鼎盛期,虽以经商为天赋,却总记得安语禾爱吃酸甜口的水果。他坐下翻看财经报道,目光扫过某条星际贸易新闻时,突然对温庭洲说:“你们那个殖民星的农产品贸易,或许可以跟我公司的物流线合作。”
温庭洲眼睛一亮:“我正愁运输成本太高,你的星舰运输网刚好能用上。”两人凑在一起讨论起合作细节,慕清弦则趁机用手机拍下这一幕,说要写首关于“跨界协作”的歌。母亲安若菀端着续满的牛奶走回来,看见这场景,悄悄把灯光调亮了些。
九点的报时声从光脑里传出时,商景然合上了财经报道。他起身活动了下腰,常年伏案工作让他养成每小时起身活动的习惯,慕清弦见状递过个靠垫:“老毛病又犯了?我新学了套按摩手法,等会儿试试?”
母亲安若菀收起散落的文件,安语禾则帮着关掉父亲们没看完的屏幕,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客厅里交错的光影。“调查报告有思路了吗?”安若菀坐在安语禾身边,帮她理了理乱掉的刘海。窗外的星光草不知何时亮得更盛,透过纱帘在地毯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想写空间种植与星际资源分配的结合。”安语禾指着作业册上刚写下的提纲,“就像妈妈的种植空间能稳定产出作物,或许也能为殖民星提供农业解决方案。”
温庭洲闻言点头:“这个角度很好,下周我可以带你去行政署的农业实验室看看,那里有最新的跨星球种植数据。”商景然也笑着说:“我的物流数据库对农产品运输损耗率有详细统计,可以给你当参考。”慕清弦则哼起段轻快的旋律:“我给你的报告配个主题曲吧,写首关于种子与星空的歌。”
客厅里的气氛愈发温馨,安若菀翻书的动作放得更轻,慕清弦的哼唱声像流水般淌过,商景然和温庭洲低声讨论着合作细节,安语禾低头在作业册上奋笔疾书,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与周围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和谐的室内乐。
准备回房时,安语禾看见商景然帮温庭洲整理好公文包,慕清弦则把母亲的植物手册放进书架,动作间默契地避开对方的路线,像跳一支无声的舞蹈。母亲安若菀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临睡前,安语禾站在走廊里回望客厅。落地灯还亮着,慕清弦忘了关掉的乐谱摊在琴凳上,商景然的财经报道夹在沙发缝里,一切都和小时候无数个夜晚一样。她想起期末考试前紧张到失眠的夜晚,也是这样的灯光,这样的安静,让人心安。
关上门的瞬间,她听见母亲安若菀对三位父亲说:“禾禾的空间能力越来越稳了,今天摘星麦时,空间里的时间流速控制得恰到好处。”商景然的声音带着笑意:“随我,做事有规划。”然后是轻轻的笑声,大概是慕清弦在打趣他又往自己脸上贴金。
安语禾靠在门板上笑了。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关心,那些习以为常的默契,都藏在晚饭后的灯光里,藏在递牛奶的指尖上,藏在彼此呼吸的节奏里。就像她空间里的作物与土壤,看似各不相干,却在无形的联系中共同生长,维系着一个家最温暖的形状。
窗外的星光草还在静静发光,客厅的灯亮了很久才熄灭。安语禾躺在床上,鼻尖似乎还萦绕着牛奶的甜香,耳边是远处传来的低语声,像一首永不落幕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