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书房藏书室内,不好亵渎先贤
第41章书房藏书室内,不好亵渎先贤
书房内没开灯,唯有窗外的光透过窗帘边缘落在成堆的书上,这中间不少是杂书,还有些是盛湙后来凭借记忆自己临出来的典籍,但他小时候从没认真读过书,临出来的帖子缺行少字。即便如此,月光落下的时候,小小的书房内,竟然有当年渡生藏书室的感觉。
藏书室在晏扶卧房旁边,两个人可以随便进。晏扶有时候上课上烦了,便会把两个人往藏书室一丢,自己出去喝茶听曲。等到月光越过窗棂,他再回去把两个人放出来,放出来还不算,还要考两个人的功课。
无数个充斥着蝉鸣和绿意的漫长午后,抑或是秋月如雪的傍晚,两人都是在书堆里度过的。
那时候的晏无尘还没知道自己的心意,但已经会在他师兄背后,发呆似的看着他背影。等到后来,他做过最逾矩的一件事,就是在藏书室里,当着诸天神魔的画像,偷亲了一下他师兄的嘴角。
只是此时此刻,他故意克制且冷硬地说话。
“过来,”喻灯伸出手指,拽上盛湙的衣角,把人拽过来之后,拇指抹了一下他颈侧。他叹了一口气,“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走。”
盛湙眨了眨眼睛,一改之前冷硬的语气,带着大局已定的促狭笑意:“你走啊,你走了那么多年,我不还是活着。”
喻灯被他噎得没话讲,他仔细想了一下这许多年,似乎确实是他自己理亏。他这个人,无论对谁都冷冰冰的,唯有面对他师弟时可以随时拉下脸来来哄,于是他低低笑了一声:“饶了我吧,师兄错了,好不好?”
盛湙:“……”
两人一时没说话,喻灯的手就靠在他颈侧,源源不断的鬼气被他送进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盛湙身体里的鬼气没有半点平息的意思,可能只是因为喻灯那一句话,愈发沸反盈天起来。
他身形晃了一下,喻灯伸手去捞,但是却被盛湙一起带得往下坠。在两人即将撞到地板的那刻,身下的瓷砖突然变成了当年藏书室的低矮几案,两人砸进上面成堆的书卷里。
“这是……藏书室?”喻灯眼角扫过周围诸天神魔的画像,以及墙壁上晏扶亲手写的“渡生”,一时百感交集。他低头,鼻尖险些擦过盛湙的嘴唇,沉声问:“你怎么……”
在鬼气极度汹涌的时候,是有可能直接造出一个幻境,将周遭人群拉进去的。一般投射的都是主人脑中所想,毫无疑问,此时此刻,盛湙脑子里的想的就是渡生的藏书室。
盛湙完完全全落在喻灯眼底。喻灯微微蹙了一下眉尖,他发现盛湙肩膀微微在抖,他在努力压制自己体内的鬼气,以至于声音都发紧:“师兄,你明天还搬走么?”
“闭嘴,”喻灯失笑,划破自己一根手指,挤出一滴血,伸手摩擦了一下盛湙的唇缝,把那一滴血喂了进去,“这种时候还关心这个。”
盛湙嘴唇动了动,几乎差一点就要把那根作乱的手指叼起来。一滴无常血下肚,再不安分的鬼气也该老实了,但他咽了之后才发现,他此时此刻,不仅仅是因为每半个月定时作乱的鬼气。
……反而是他自己。
这股妄想刚好碰上汹涌而至的鬼气,像是往火上直接泼了一桶油,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他几乎要走火入魔了,伸出手攥住那根作乱的手指,才哽咽开口:“师兄,你还走么?”
“明天不走,行么?”喻灯无奈笑笑,“师弟,你怎么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磨人?”
“谁让你把我捡回来的,”盛湙弓起身子,声音有些不耐,又补充了一句,“别说话,也别动。”
他担心喻灯再干出什么刺激他神经的事情来。
喻灯:“……?”
幻境中的书页无风自动,哗哗作响。这里是门派禁地,就连关系极为亲近的景初都没进来过。诸天神魔,列祖列宗的画像都挂在这里,晏扶亲笔提的字就在一侧。
但是偏偏,两个人在这种满是圣贤书的地方,姿势却说不出的暧昧。
良久,周围幻境没有一点淡去的趋势,喻灯终于感觉到不对。他眯了眯眼睛,从上到下扫视盛湙一眼,讶异片刻之后,犹豫着开口:“你……”
喻灯开始反思自己动作是不是太过火了。
盛湙咬了咬牙,尽力让自己灵台清明。幻境变换了一角,原先书房的门露了出来,他从几案上坐起来,语调尽可能平静:“我没事,鬼气已经压下了。你先出去吧,剩下的我自己解决。”
他看见喻灯又看他几眼,什么都没说,径直往门边走去。他呼出一口气。他师兄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也没什么好怨的,只是明知如此,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
“还站得起来么?你确实自己可以?”喻灯背对着他,突然开口。
盛湙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一时没听懂喻灯什么意思,半晌没说话。
只听见喻灯又笑了一下:“怎么什么都要让人教。你之前究竟怎么过的。”
清瘦的人影又走过来,盛湙浑身激灵一下,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等一下,师兄。藏书室里,不好亵渎先贤,师兄你先……”
“亵渎又如何?”喻灯毫不在乎地一摇头,“幻境罢了。”
少年时候的渡生格外守规矩,但后来世事磋磨,他身上反倒多了些少年时候没有的狂气。只见他垂下眸光看了一眼,接着又收回视线,手指没入衣料。
在这个度过了无数个冬与夏的房间内,盛满他们所有灯川时光的房间内,之前的某刻妄想在此时成了现实。晏无尘不是偷偷看着晏楚昀的背影,而是坐在他面前,周遭是布满月光的书卷。
在这种地方干这种事,实在是不敬又不孝。
盛湙带着点惶恐,不安地抓住几案的边角,轻声叫了一句:“晏楚昀。”
“嗯。”喻灯没擡眼看他,脸上几乎是面无表情的。
盛湙看见他表情的一瞬间,心里凉了一下。
果然,他师兄从没有往另一个方向想过。从始至终,在岔路上踽踽独行,时不时谴责自己不识趣的只有他一个。喻灯不过是顾及师门情谊,不忍心看他一个人被困在幻境里,才回来帮他一把。
他连碰喻灯一下,指尖都会烫得要命。但现在,喻灯的手始终是凉的。
他只是师弟罢了。
当妄想退却,幻境也开始变淡。藏书室的里挂的“渡生”二字几乎看不清的时候,盛湙抿了抿嘴唇,起身把喻灯推开,嗓子有些哑:“好了。”
喻灯讶异地一挑眉,看向盛湙,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他站起身,右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五指下意识蜷缩一下,站了片刻,最后走到门口,关门前扔下一句:“早点休息。”
他出门,在洗手间里看着水流冲过手指,发了足足有五分钟的呆。
喻灯心里并不是毫无触动,他在心底茫然地想,这算什么呢?他本来可以开门就走,为什么非要留下来?因为自己曾经将他关在门外么?因为愧疚,所以想要百倍对他好?
他在心底诘问自己五分钟无果,转身去洗了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