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间曲：来自深渊
第五十三章间曲：来自深渊如何得知这个男人的身份？
答案不就在穆昭面前吗？
穆昭一方三人作为律师，怎么可能没有委托人的资料？
这近在咫尺的答案，让穆昭忍不住激动，迅速翻开了手边的档案，然而出乎穆昭意料的是，这一本厚厚的档案里头，各种插图照片全都是模糊的色块，而照片一旁的注释与资料，也统统都是混乱毫无意义的拼写！
穆昭面色难看地翻过了这一本将近百页的档案，发现在这无数个单词里，只有两个字是完整的。
——颜晟。
颜晟……
这个名字……是……
穆昭蓦然合上了档案，闭上眼，那恍如错觉的电流声，再度在他耳畔出现。
“颜晟……子世界li600星系左旋臂星座天问星……被403个文明共计6782个星系范围内联合通缉，被称为近百年来最穷凶极恶的罪犯……”
“……被控诉的三级以下的罪名有：盗窃、诈骗、倒卖、走私，故意伤害他人，等……二级罪名有：涉嫌万耒谷万人大屠杀，涉嫌金额过兆亿的金融诈骗，涉嫌挑起数个星级文明之间的战争，涉嫌盗取逾60个文明的机密要闻，等……一级罪名有：谋害二十三位高等智慧种族……”
“……其罪难容……其情可悯……”
“……判处496年有期徒刑……压入黑狱……”
颜晟。
最凶恶的罪犯……最完美的骗术师……
还有……黑狱。
在这一刻，穆昭脑中那些被打散的记忆碎片，蓦然拼合大半。至此，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而在环顾四周，看到了在场仅有的几人后，也终于明白了眼前男人的身份、知道了这场梦境的真正的主人。
首先，这不可能是穆昭的梦境，因为作为梦境的主人，他不可能对梦境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其次，这也不可能是这两个律师的梦境，因为这如果是律师们的梦境的话，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手里的档案里写的是什么。
更何况，在这几个梦境里，有个人贯穿始终，于是，答案在此刻呼之欲出。
——是的，这是颜晟的梦境。
毫无疑问。
而在知道答案后，穆昭开始倒推因果，思考他经历的这几个梦境。
除了最初那片虚无的世界暂时还不明所以之外，接下来的梦境2和梦境3，都有迹可循，其主角显然是流岚星拉法尔地部族那位“愚蠢而天真”的公主，和这个梦境的主人颜晟。
想到这里，穆昭心中涌出了莫名的酸意，让他几乎忍不住把桌子掀了，揪住对面那个人的衣领问他……不不不，打住！都想什么呢！
穆昭勉强拉回理智，继续思考。
从他经历的梦境可以推测出，在梦境3里，那座拉法尔地的古堡中，就是颜晟与那位公主的初见，而在梦境2里的高墙上，则是他们的道别。只不过在那个时候，那位可怜的公主被吊在高墙的吊网上，而颜晟却身处人群之中，不然这无法解释，为何当穆昭作为“公主”被吊在高墙上时，他却能听到脚下人群遥远的叫喊。
——答案只有一个，那些愤怒的呼喊，不是公主听到的，而是颜晟听到的。
而在穆昭将这两个梦境串联起来后，他也不难由此推测出，之后发生的那件万耒谷万人大屠杀，其实也应当另有内情。
万耒谷万人大屠杀。
在文明社会里，这样的数量巨大的智慧生命集体死亡的惨案，几乎是骇人听闻，所以当人们知晓，这一切都与颜晟有直接关系后，一顶人间恶魔的帽子便当仁不让地落在了颜晟的头上。
然而如今结合梦境再想，这件事却是疑点众多，而其中首当其冲的疑点就是，为什么颜晟能顶着罗莱尔特六皇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没有遭受在场诸人的质疑？难道说，无论拉法尔地部族还是罗莱尔特的人们，都没有一人见过真正的六皇子？
当瘟疫出现、拉法尔地部族的首领死亡后，那群突然出现却莫名受到拥簇的“反抗者”，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能从重重的守卫中将公主掳掠出来？他们为什么能毫无阻拦地屠杀原拉法尔地部族的王室？他们为什么要用拉法尔地的公主引出颜晟？而他们……又为什么统统死在了那场万人大屠杀中？
穆昭开始痛恨自己当年的漠不关心，然而这个时候，后悔无济于事，此时此刻，最让穆昭关注也最让他困扰的是，为什么他会在这个地方？
为什么他会在这个穷凶极恶的罪犯的梦境里？
他不是刚刚入职十万宇宙联合娱乐公司吗？不，好像不对，他似乎已经在攻略组里完成过几个高难度的项目了……不不不不，还是不对，他……他正在进行第十八……不，是第四十六个小世界，并且幸运地遇上了还未孵育完全的世界之灵，于是他接过了世界的任务，亲眼注视着世界之灵的诞生，然后……
不……还是不对！
错了，错了！
穆昭又开始头痛起来，于是他不再试图理清自己混乱的记忆，而是将目光投入这个梦境，因为穆昭很清楚，此时此刻，对他威胁最大的，并不是他脑中混乱的记忆，而是这个梦境。
尽管此时的穆昭记忆破碎而凌乱，但他还记得，研究初代思维舱的开发员曾提出过“六层梦境”的理论——不要奇怪为什么开发思维舱的人会提出关于梦境和潜意识的理论，因为思维舱在最初的时候，并不是用来给十万界宇宙联合娱乐公司拍大型影片的，而是用来治疗和唤醒植物人的。
在这个“六层梦境”的理论中，提出者认为，在绝大部分的智慧生物中，他们的潜意识都是以六层梦境的形态呈现的。在他们进入浅度睡眠时，他们的潜意识只有一小部分在活跃，而这一部分潜意识，则化作了他们的第一层梦境。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意识感官还对外界有所感应，所以第一层梦境，其实是他们幻想与现实交织的产物。而随着他们睡眠渐深，他们对外界的感应开始抽离，梦境就会慢慢来到过渡的第二层。在这里，他们入睡时身处的现实对他们的影响开始变小，梦境里出现的绝大部分，都是幻想与记忆，极小部分才是现实的映现。而从第三层梦境开始，他们就进入了深度睡眠，到第四层梦境后，现实的一切映射都会消失，占据梦境绝对主导的，是他们本身的记忆和执念。
而既然深度睡眠，都只到达第四层梦境，那第五层和第六层又是什么地方？
理论的提出者认为，第五层梦境，是潜意识的核心，是灵魂的表层，是植物人的意识真正所在的地方。而思维舱的存在，正是为了引导植物人的意识，让他们得以从第五层梦境逐步进入第一层梦境，从而达到可以被外界安全唤醒的工具。
可第六层梦境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就连理论的提出者也不太清楚。他只是认为，在第五层梦境之后，定然会有更深的地方，而在那样的深度里，或许是“灵魂之谜”，也或许是绝对的黑暗和死亡。
到了现在，这已经是穆昭经历的第四个梦境了，换句话来说，他可能已经到达了颜晟的第四层梦境，再往前一步，就是颜晟的灵魂表层所在——而这，也是无法轻易以个人力量脱离的地方，否则那些植物人又是怎么来的？
他不能再往下坠落了，绝不能！若他继续落入更深层的梦境里，颜晟会怎么样他不清楚，可是他却极可能被永远困在颜晟的第五层梦境之中，永世无法脱离。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十分可怕的，也是穆昭不能接受的，于是他打起精神，开始思考脱离梦境的办法。而穆昭要思考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向更深层梦境坠落的触发点是什么？
穆昭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时间”。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