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间曲：来自深渊
第五十二章间曲：来自深渊微弱而机械的电流声绵延不绝。
在这样恍若错觉的背景中，穆昭听到有模糊的声音响起。
“星海历2406年，十月六日。在那轮青色的月光下，一个侩子手来到了这里。他顶替了罗莱尔特六皇子的身份，潜入了拉法尔地部族，蛊惑了拉法尔地部族唯一的公主，借由这位天真又愚蠢的公主之手，对这个无辜的部族施加了惨痛的灾祸。在那之后，令人骇然的瘟疫传遍了整个流岚星，备受人们敬仰的拉法尔地部族之王也在这场瘟疫中逝世，拉法尔地部族的人们在惧怕中绝望，在绝望中疯狂……这个时候，一些不明来路的反抗者出现了。”
“他们像是凭空出现，一现世就有着极高的威望。他们发誓要为拉法尔地的无辜难者讨回公道，于是他们将公主掳掠出部族，吊在法兰蒂高墙上，蛊惑平民，对她冠以女巫之名，将这场灾难归咎于她身，并宣言要将她活活烧死。”
“流言传遍了流岚星，但叫这些反抗者失望的是，那造成这一切灾难的侩子手却并没有出现——他毅然而绝情地抛弃了这位痴情的公主。”
“于是，十天后，恼羞成怒的反抗者放下了吊网的绳索，任由愤怒的人群将这位可怜的公主撕碎。”
“他们志得意满，一边安抚平民，一边清洗曾经的皇室，而就在这时，那侩子手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
“……当他来时，他带着鲜花和礼冠，当他去时，他将一场震动整个星际的惨案，带入众智慧生命的视线之中。”
“而这场惨案被称为——万耒谷惨案。”
“也是近代史上第一件由一人造成的万人屠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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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而机械的电流声越发细弱，像是离穆昭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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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找到梦境4的出口。】
穆昭又一次在新的世界里睁开眼。
他有些茫然地睁着眼睛，脑子里思绪一片混乱，无数破碎的记忆和声音浮现，化作重重幻影向他扑来。
穆昭眉头紧皱，有些头疼地按着自己的眉心，而在他抬手时，他赫然发现，他竟然又来到了一具新的身体内——并且依然是性别女。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判定机制？
穆昭有一瞬间的目瞪口呆，而他又很快注意到，此时此刻，他正身处一个熟悉的小黑屋——俗称审讯室——里，与另三人在长桌两端分做。
与穆昭坐在同一边的二人里，最远的一个是面容青涩的年轻人。他似是只有二十岁出头，一副实习生的模样，虽然远看时是一副职场精英模样，但他额头上层层冒出的细汗，却还是轻易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而被穆昭和那年轻人围坐在中间的，则是真正的职场精英。他约莫三十左右，衣装笔挺，神色坚定，带着多年胜利沉浸出来的自信与傲然，想来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但此时此刻，这个似是在某领域内大有来历的男人，却是脸色难看至极，口沫横飞，对着长桌另一面的人一顿狂骂。
“……我本来以为你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种蠢事！你不想减刑，不想活了，你不能直接跟我说吗？老子我难道还要死赖着你吗？这本来就是该死的tm的法律援助，摊上你这么个案子我本来就很倒霉了，可我万万没想到，最后法庭对面的那个蠢货被我打爆了，可你竟然在背后给我拖后腿？！！”
“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蠢？！”这个似是金牌律师的男人拍着桌子一顿狂吼，像是走向了暴走的边缘，“容我提醒你，你的罪名，前所未有！不说那一场万人屠杀案，不说那金额足以颠覆一个小型文明的金融欺诈案，光是那一个被你打爆的飞船的人，就够你滚到黑狱蹲一辈子！如果再加上那些死了的高等智慧种族，哪怕他们要求最高法庭把你卖去滚地星，让你给那群魔傀儡当试验品我都可以理解！如果这个案子走到最后，我能给你争取到减刑，那还算是我的劳动成果，勉强说得上收支平衡，可是……可是你——”
“你这个该死的蠢货！你想死不会自己把自己撞死吗？！为什么要拖我后腿？！为什么要跟陪审团说那些蠢话？”
穆昭在这滔滔不绝的怒骂下诧异抬头，看向了对面的人。
但就是这一抬头，穆昭愣在了原地。
——是他。竟然……是他？！
只见在穆昭对面，那位曾经的“六皇子”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阴郁死气，沉默地坐在长桌对面的一角。
他年龄增长了许多，也瘦了许多。比起初见时那个身姿矫健的骑士，此时的他瘦弱得不像话，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轻。明明是普通规格的囚犯服，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分外肥大，当风从他空荡荡的袖间穿过时，还能看到他皮肤上那重重叠叠的陈年伤疤。
刀痕、鞭痕、烧灼、冻伤……只是惊鸿一瞥，穆昭便看到无数触目惊心的伤疤遍布其上。这些伤疤，似乎在告诉别人，一个人究竟可以受到如何残酷的对待。
而这，也是这位金牌律师最初拍板让他卖惨的缘故。
但他并不是会倾诉悲惨的人。
因为掠食者才是他的本性。
于是，当他抬起头来，露出那双属于冰冷残酷的眼睛时，就连他耳畔那细软的黑色发丝，都像是恶魔飘荡在人间的羽翼。
“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
此时此刻，灰白的月色从窗外投下，照在他的身侧，让他的面容半明半暗。
他声音嘶哑，神色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和冷酷：“闭嘴，然后——滚出我的视线。”
无论是什么人，在看到这一幕时，必然不会怀疑他的危险，而当他们听过他“丰功伟绩”和出言不逊后，更不会再怀疑他的罪恶。
——他不像是罪恶的代行人。
——因为他就是罪恶的本身！
所以穆昭左手边的那位年轻的律师实习生，才会在这样穷凶极恶的罪犯面前汗如雨下，手指颤唞得几乎翻不开档案……但这不怪他，因为这是普通人面对食物链顶端掠食者时最本能的反应。
甚至于那位带着极为强大的自信和傲气的金牌律师，都在这样凶恶的气势下，面如土色，说不出话来。
——他是罪恶，是危险，是虚假，是梦魇。
可这却正是最令穆昭迷醉的地方。
如此强大，如此耀眼。
如此……令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征服他。
但他究竟是什么人？
穆昭忍不住地困惑，可下一瞬间，他脑中蓦然闪过灵光。
他是什么人……答案，不正在他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