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非典型神话
第一百零九章非典型神话随着一声愤怒又绝望的咆哮，这个充斥着鲜血的异化空间随着它的主人一块儿，片片碎裂，化作不稳定的灵性杂质，被卷入虚空，彻底消失不见。
现实的世界将劫后余生的几人热烈拥抱，而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卢克才第一次觉得，这个有着重重困苦的现实世界或许也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不管遇上什么，总比被邪神盯上的好。
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吧？
卢克苦中作乐地想着。
不过与此同时，卢克也注意到，自从大恶魔出现之后，杰克就陷入了奇特的沉默……
杰克？沉默？
沉默的杰克？
——这可不是那那个跳脱成性得让人头疼的杰克的风格！
想到这里，卢克就忍不住想要回头看看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可是还没等卢克回头，又是一阵黑风卷起，就像是聚集了所有的黑暗与云雾，倏尔化作一位英俊的年轻人。
作为曾经的贵族少爷、多年的流浪者、在社会底层摸滚打爬坑蒙拐骗的卢克，他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长着这张好看的脸的人……但这个青年，却的确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从卢克的角度来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显然是长的得十分具有异国特色的，因为那张脸既没有深邃的轮廓，也没有尖锐的棱角，既不符合时下贵族们审美中的娇贵的花样美少年，也与底层人们追求的健壮强横截然不同……但他就是好看。
说不出理由的英俊，甚至于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注视，都像是藏着让人怦然心动的风流。
这样连审美观都无法折下半点的英俊，几乎有着摧枯拉朽的说服力，瞬间就将卢克折服，让他下意识地对这个年轻人生出好感来，哪怕他口中说出再怎样荒谬的话，卢克都能信上三分！
但在卢克头脑发热之前，他又注意到一个新的问题：为什么这个年轻人的出场方式这样奇特？为什么他恰好出现在了这里？
结合场景语境，结合那拉风的登场方式，卢克脸皮一抽，得出了一个让他不可置信的答案：这个英俊又天生带着领袖般说服力的年轻人，他的真正身份，是一只深渊恶魔！
深渊恶魔？！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是深渊恶魔？！
卢克天旋地转，三观尽裂。
而更叫卢克目瞪口呆的是，在这个年轻人——不，或许应该叫他真正的身份，深渊恶魔——变回人形后的，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给了赛尔先生一拳……
等等？他打了赛尔先生？
那个聪明绝顶但也傲慢无礼、刻薄至极，连邪神信徒都毫不犹豫地踩在脚下摩攃的赛尔先生？！
——这是要世界大战了吗？！
卢克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回过神后，又扯着一边的杰克连滚带爬地跑得更远了一些，在左舷舱的某个窗户后头探头探脑。
而在场中，英俊得不像话的深渊恶魔，在穆昭茫然的神色中狠狠给了他一拳，之后仍不解气地抓着穆昭的衣领，怒火中烧，声色俱厉道："为什么不在结界外等我？！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闯入异化空间？！"
穆昭原本在看到恶魔出现后露出的笑这时又收敛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恶魔，压低了语调，但那沉冷的声音中隐有雷霆之音："因为我说过，我要调查这件事。"
"那我也说过——"大恶魔分毫不让，"——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
"那你做到了吗？"穆昭唇角一挑，笑容凉薄讥诮，"这是两个重叠的异化空间，但无论是你还是我，之前都只发现了第一个。如果不是之后的我误打误撞闯入第二个异化空间，以你的速度，是想要给整个塞尔维亚号的人收尸吗？到时候，你真的觉得这塞尔维亚号上还能剩下第三个人？！"
虽然事实上，现在的塞尔维亚号上，加上穆昭和大恶魔在内，一共也只有四人了。
——曾经的大陆明珠，被称为时代奇迹的巨轮塞尔维亚号，现在已经是一艘死船了。
这样的结果，让穆昭越发痛恨，越发愤怒。
但更叫穆昭愤怒的是，听到他的话后，大恶魔毫不动摇，甚至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穆昭心跳一滞，第一次变了脸色。"你说什么？"穆昭捏紧了手中的胡桃木手杖。
"我说——"大恶魔声音森冷，"哪怕是这艘船的人都死了、哪怕这个世界的人都死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穆昭脸色越沉，手杖捏得越紧。
但那恶魔却依然不肯罢休，声音越高，近乎咆哮。
"你以为我会在乎他们的安危？！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世界的结果？！你以为我会对这个世界上的——所谓的邪神、所谓的信仰、所谓的祭祀、所谓的一切——会有什么关注？！"大恶魔近乎失控，声嘶力竭地咆哮道，"他们算什么东西？！这个世界算什么东西向？！哪怕它们再像真的，它们也不是真的！而就算它们是真的，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我根本就不在乎！"
"我不在乎它们，我不在乎这所有的一切！我本来就是该下地狱的人，我本来就罪孽深重，我本来就没有所有的未来和一切，所以你以为我会害怕继续增添我的罪恶、害怕染上更多无辜的鲜血？！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等等……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原本被恶魔撩拨得怒火旺盛的穆昭，竟越听越糊涂，让他最后连生气都几乎忘了，只剩下满脑袋的雾水，"什么真的假的？你在说什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问我是什么意思？！"恶魔气笑了，眼中那冷厉的蓝色像是被融化了，竟然闪着隐约的水色光泽，"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
"拯救世界就那么好玩吗？你就那么想要拯救别人吗？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说到底，他人的死活说到底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将自己的定位搞错了？！人类的死活，有人类自己处理！用不着你来当什么救世主！更用不着你去牺牲什么！你可是……你是……"
恶魔哽咽起来，眼眶越发红了，那几乎叫穆昭以为是错觉的水光终于凝实，让穆昭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你……你怎么……"穆昭叹息一声，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他丢下了手中的胡桃木手杖，一手将恶魔摁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将恶魔搂得紧紧的，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好气又好笑："我还没生气呢……你倒好，竟然还把自己气哭了……"
"放手！我还没说完！"
恶魔挣了一下，但穆昭却不肯放手。
穆昭好声好气地哄道："好了好了，别像小孩子一样赌气……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有分寸，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知道？！"恶魔蓦然拔高了音调，愤怒地骂了一句，"你知道个屁！"
"穆昭，我告诉你，我不可能每一次都能及时赶到你身边，不可能每一次都有办法将你救回来，不可能每一次都能保证你的安全……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快死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
"你不能死在这里……"
穆昭感到自己怀中的恶魔微微颤唞着，肩膀上的衣物一点点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