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要命的身份
第34章要命的身份证据是通过藤井寿送到栖川旬手上的,陆裴明考虑事情时优柔寡断,行动起来却毫不拖泥带水。栖川旬手下干将的把柄交到藤井寿手上,他若是不借此大做一番文章,都对不起他与栖川旬的一番世仇。
藤井寿大摇大摆地登门拜访栖川旬,同时兵分两路,派一小队宪兵荷枪实弹到保卫局去提人。谈竞叛变的“铁证”被交到栖川旬手上,那是特务机关截获的一条机密电文,表彰谈竞杀掉明丘昔的行为。
藤井寿将他随身携带的武士佩刀搁在栖川旬案头,然后单手提起茶壶倒茶,摆到栖川旬面前:“总领事不要太生气了吧,识人不清这种事情,时常发生。”
栖川旬将看过的电文放下,按铃叫小野美黛进来:“这个电文,拿去复印一份。”
小野美黛对陆裴明提供的“证据”内容一无所知,此刻看到,不由得暗暗对他大加赞叹:实在是一个铁证,知晓明丘昔真实身份者寥寥,如果连栖川旬最信任的秘书小野美黛都不晓得,那么清楚此事的约莫就只有两方人——栖川旬和重庆了。
如此一来,谈竞的身份,就真的被坐实了。
她心中高兴,但脸上却压住了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应了一声便将电文拿去复印。栖川旬对藤井寿提供的情报表示感谢,却没有松口认可那份密电的性,反而向他索要这份电文所使用的密码本以及密码本破译时间。
“破译时间……怎么办,记不太清了,毕竟时间太久,”藤井寿将她这些无聊的问题当做是不愿认输的垂死挣扎,因此格外宽容,“或许是半年以前了吧。”
栖川旬点点头,又问:“那么在接下来的半年里,这个密码本有再使用过吗?”
“没有,”藤井寿回答得完全不经思索,“机密电文的话,怎么会被滥用呢?”
“好,”栖川旬点点头,“多谢藤井君,您说的这些事情,我都了解了。”
她说着,伸手按铃,将小野美黛叫进来:“美黛将电文原件还给藤井君吧,顺便送他出去。”
藤井寿原本是来耀武扬威,此刻却被栖川旬弄得像是汇报工作。他是个不愿在口舌上落下风的人,此刻便绞尽脑汁想要扳回一局,因此便故意去戳栖川旬的痛处:“有栖川宫是打算包庇那位背叛者吗?”
栖川旬的脸色忽然变了,或许是因为藤井寿对她的称呼,那个栖川旬痛恨不已的称呼,她猛地站起身,脸色沉下来,表情发冷:“殿下。”
藤井寿一愣:“什么?”
“有栖川宫旬子女王殿下,”栖川旬咬字清晰,下巴抬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藤井寿,“既然称呼宫号,那就是谒见宫家了,这些宫廷礼仪,你若是不了解,就先去请教了你母亲再来!”
藤井寿站在当地,气的手臂发抖,他只顾着想办法让栖川旬难受,却忽略了她避之不及的那个身份,也是普通人趋之若鹜的。
大政奉还之后,皇族重新掌握了政权,天皇的权利被放大,而各宫家的政治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栖川旬与有栖川旬宫是关上门的仇人,但当那扇门被打开的时候,她又是受过天皇表彰的皇室宗亲旬子女王。
栖川旬向来不计较小事,但这次却一反常态,非要将这个称呼问题纠缠到底,她令小野美黛将办公室门关上,强迫藤井寿按觐见宫家的礼节向她行礼问安。
日本等级制度森严,平民之中前后辈上下级之间都有着不可逾越的等级鸿沟。传说有两名九州的相扑选手,后辈战胜前辈后,在饭桌上单手给落败的前辈敬酒,被前辈一拳击中面门,当场折了鼻骨。
藤井氏并不是什么高门大姓,即便是捅到军部去,这个明治时期才出现的平民小氏,在栖川旬正宗宫家后裔面前,也是丝毫没有任何胜算。藤井寿咬着牙怒视栖川旬,后者忽然转身,从办公室另一头的架子上取下供奉的武士刀,抽刀出鞘,气沉丹田,一刀将藤井寿放在栖川旬案头那柄佩刀的刀鞘劈成两半,扫落地上。
“野刀岂能与天皇陛下御赐名刀争辉!”栖川旬厉声道,随即转身,将刀尖指向藤井寿:“跪下!”
藤井寿一张脸涨得殷红如血,额角青筋暴起,呼吸急促,忽然倾身像栖川旬刀尖冲了过去。小野美黛一直警觉地看着他,他肩膀刚有动作,小野美黛便果断伸腿在他膝盖处一踢,栖川旬随即掉转刀刃,以刀头击中他肩膀,迫使他踉跄跪了下去。
“有栖川宫旬子女王殿下受平民藤井寿君谒见。”小野美黛高声道,“藤井君问殿下安,请殿下训示。”
“安。”刀尖又放到藤井寿肩头,栖川旬垂眸看着这个莽撞易怒的仇家,心知今次之后,两人矛盾将再次加深一层,既然没有化解的可能,那不如一次性打服——至少是表面上打服。
她收刀回鞘,刀尖划过藤井寿左边的面颊,血迹很快渗出来,顺着下巴流到领子上去。藤井寿双目赤红,看着栖川旬安放佩刀的背影,像是忍无可忍,大吼着“我要杀了你”,同时作出拔枪的动作。
栖川旬再次转身,一只手枪已然捏在掌心,她抢在藤井寿之前开枪,一枪打在他肩胛骨上。
“驾前不敬,论罪当死。”栖川旬说着俯身,狠狠捏在藤井寿的伤口上,“帝国培养你是为了让你去为帝国送命,而不是为你愚蠢的情绪送命。”
藤井寿吃痛吼了出来,栖川旬直起腰,用一张绣着有栖川宫家徽标的手帕擦拭手上血迹,然后轻飘飘地将那张帕子扔到藤井寿脸上:“再有下次,受伤的地方就要是你这颗大好头颅,下去吧。”
小野美黛强行搀扶起藤井寿,客气周到地将他扶到秘书办公室去,想为他上药包扎伤口。藤井寿粗暴地推开小野美黛,狠狠瞪他一眼,自己捂着流血的肩头走了出去。
小野美黛追到楼下,向他行平安时代的大礼:“机关长请珍爱自己,您派去保卫局的宪兵,已经由领事馆下警察署护送回营,请机关长放心。”
藤井寿大吃一惊,下意识看向他的卫兵,那人表情倒平静,低声对藤井寿解释:“想上报给您,但被领事馆秘书处拦住了。”
藤井寿反手扇了卫兵一掌,力道之大,竟将一个壮年男子生生掀翻在地。他在栖川旬面前吃了瘪,没法对领事馆的人撒气,只能让下属来倒这份霉。
他怒气冲冲地上车走了,小野美黛却高兴不起来。按她的想法,谈竞最好直接死在藤井寿手里,免得再节外生枝。
她回到顶楼办公室的时候,栖川旬正在水盆里洗手,丝丝缕缕地血腥气在室内浮动。这间办公室不能开窗,小野美黛便取熏香来,打算驱散一下这让人反胃的味道。
栖川旬背对着她,忽然幽幽发问:“你一直很讨厌谈君,为什么?”
这个问题她不是第一次提了,但小野美黛身上却浮起一层冷汗,每条神经都抽紧,谨慎地回答:“我与谈记者没有私仇,我只是不相信他对帝国的忠诚。”
栖川旬点了一下头,又道:“保卫局打来的电话,你迟接了10秒,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栖川旬不相信任何巧合,尤其是发生在小野美黛身上的巧合,这个训练有素的秘书一直为她倚重,在过去几年的工作中,她甚至连一秒钟的失误都没有发生过。
小野美黛立刻低头跪下:“请领事降罪。”
栖川旬将手放到她桌头的电话机上:“去将谈竞接回来。”
小野美黛配合地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特务机关将谈记者提走了?”
栖川旬转过身,对她笑了笑:“如果他们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又如何对得住你迟的那10秒?”
小野美黛表情难堪,栖川旬对谈竞态度不同对别人,她似乎格外看重这个汉奸,甚至愿意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她暗暗咬了咬牙,低头道:“为了一个背叛您的人而与军部同僚反目,美黛认为此举代价太大,不值得。”
“藤井寿拿到的情报是假的。”栖川旬淡淡开口,“一个因被我们破译而弃用的密码,在这个时候忽然发出表彰密电……那是发给我们看的,对方的目的与你一样,想让谈君死。”
小野美黛喉头发紧——最万无一失地将情报送到藤井寿手上的方法,成了他们计划中最大的漏洞。
“你险些成了那些地下党手里的刀啊,美黛。”栖川旬返回办公桌后坐下,表情已经冷了下来,对小野美黛下命令:“去弥补你的损失,将谈竞活着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