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死亡真相
第33章死亡真相
于芳菲到隔壁的时候,小野美黛和谢流年正相对沉默,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白搭,只剩两条路,要么直接上刑,要么接着查,找出更多证据。保卫局的人对调查不太在行,但对上刑倒是一直都很有一套,可如果上刑,那就一定要问出些什么,才能到栖川旬跟前交代。
“上刑吧,”谢流年率先开口,“对这些人以礼相待,从来都起不了什么作用。”
谈竞的资料是谢流年查出来递到栖川旬手上的,虽然是小野美黛给他开的头,但如果真冤枉了人,栖川旬追究起来,倒霉的只有他一个。
从他下令金贤振逮捕谈竞的那一刻开始,谈竞就只有死路一条。
小野美黛没有阻止谢流年,她甚至希望于芳菲这次能下手狠点,直接将谈竞整死在刑讯科。如果栖川旬不追究,那当然皆大欢喜,但如果她要追究,谢流年和于芳菲就是现成的替死鬼。
她对谢流年微微笑了一下:“栖川领事很关注这件事,谢局长一定要上心,早点审出证据来……”
她向谢流年处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这可是一件大功劳。”
谢流年眼珠闪了闪,想开口,却忽然捂着嘴咳嗽起来。他手背上的皮肤白到发青,因此衬得瞳仁愈黑,黑得像个无底洞。
小野美黛又转向于芳菲:“口供记录下了?”
于芳菲将金贤振录下的口供递上去给她,小野美黛看了看,直接将口供原件折起来收好:“于科长请遵照谢局长的指令继续审吧,这份口供我先带去给总领事过目。”
谢流年伸手拦她:“小野秘书请留步,口供容我拿去复印一份,我们也要存档。”
小野美黛知道他这是为自己留后路,她原本没想在口供上做手脚,这种人证众多的事情,随便一对就能还原出事情本貌来,因此也不拒绝,还主动请于芳菲去复印口供。
两人一同穿过走廊到保卫局的秘书处去,小野美黛在路上跟她搭话,问她谢流年是怎样看待谈竞的。
于芳菲笑了笑:“谢局长对威胁不到汪先生的人一向很宽容。”
小野美黛挑了一下眉:“那么对威胁到大日本帝国的那些人呢?”
“那是藤井机关长的事情,”于芳菲丝毫没有替上司遮掩的意思,“那些人,谢局长并不关心。”
“哦,谢局长并不在乎栖川领事是否被背叛,是吗?”小野美黛慢悠悠地笑了一下,“你讲这些话说给我听,就不怕我回去报给栖川领事,对你们局长不利?”
“小野秘书打算汇报的时候将我也一网打尽吗?”于芳菲忽然向小野美黛笑了一下,“我是日本军校毕业的学生。”
小野美黛的笑容淡了一些,她打量着面前这个身量娇小的美丽女人,如果前清不亡,她眼下应该已经嫁人了。
“你对中国革命党恨意颇深。”
于芳菲笑了笑:“我跟他们是国仇家恨,于南京汪兆铭也没什么好感。只不过教我的老师安排我到这里来,我才不得不来。”
小野美黛忽然打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为这个视仇寇为亲师,视同胞为敌人的年轻姑娘。她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那你希望到哪里去呢?”
“到前线,或者藤井机关长手下,”于芳菲说着微笑起来,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仿佛这件事情想起来就让她开心,“我想为大日本帝国统治中国真正出点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又皱起眉,一脸不加掩饰地厌恶:“为汪兆铭那个败类巩固政权,他没资格得到现在的位置,更没资格代行天皇陛下在中国的权力。”
小野美黛抿着嘴,眉眼间情绪低沉,她还没有想好怎样回复于芳菲,后者却像是被挑起谈性一样喋喋不休起来。
“我听说栖川领事正在筹备警察署,小野秘书能不能替我说说,让我到警察署去?”于芳菲上半身转向小野美黛,一脸殷切,“我不比别人差。”
小野美黛再也提不起说话的兴致了,她勉强敷衍了于芳菲,将口供拿给秘书处,打发于芳菲去盯着复印,自己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发呆,好像刚才那场对话伤到了元气,必须要好好养一养才行。
保卫局提供的是谈竞口供的原件,小野美黛带去给栖川旬的时候,注意到栖川旬办公桌上多了份档案,开头的名字是李都。
看来在她审讯谈竞的时候,栖川旬也没闲着。
她的情报系统应该比谢流年的更发达,因为日军就是从东北起家的,日本情报人员都有在满洲工作的经历,包括栖川旬本人。
小野美黛的眼睛光明正大地盯着那份档案看:“领事调查了李都?”
栖川旬轻轻笑起来,表情轻松,但绝口不提李都那份资料的详情,这让小野美黛心提到嗓子眼。杀掉谈竞的提议被否决后,小野美黛自己做出了借刀杀人的决定,但谈竞在日本人那里是经得起调查的,她需要阻止配合她为谈竞的案子提供更多“铁证”——她与谢流年的联盟并不牢固,就像谢流年担心小野美黛会抛弃他一样,在小野美黛看来,如果谈竞活着走出了保卫局,那么谢流年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将冤枉谈竞的责任往她身上推。
届时谈竞与谢流年联合发难,那么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小野美黛将一摞报纸放到栖川旬案头,这是她回来时在路上收集的。谈竞入狱的案子在滨海新闻界掀起万丈波澜,不仅那些“反动媒体”,就连亲日报纸都在大肆报道,只不过出发点相反——前者控诉日方迫害中立记者,后者指责谈竞居心叵测,使“滨海所有有良知的记者为维护中日和睦之苦心付之东流”。
“爱他者视他如救世新主,恨他者视他如洪水猛兽,而且这两方还各自拥有完全对立的政治立场。”栖川旬一边翻阅报纸一边轻笑,“谈君真擅长掩藏身份。”
小野美黛抿着嘴一言不发,对栖川旬来说,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她只看证据,并不相信情绪指使的感性判断,如今栖川旬没有对谈竞的案子做出下一步指示,想必是东北传回来的证据还不足以让她做决断。
虽然没有人联系她,但小野美黛下班后还是去了新丽都饭店,她在进门的时候碰到陆裴明,后者诚惶诚恐地向她问好,对她发出邀请,说既然碰到了,那就请小野秘书赏脸一起吃晚饭。
新丽都为滨海所有有头有脸的上流人士准备了私人包厢,不必那些贵人们自己开口,饭店主动将钥匙送到府上。若要用包厢宴客,只需提前半天将钥匙送来酒店,然后告知人数和口味即可。陆裴明也不例外,但他今日原本约的是单人餐,此刻临时请了小野美黛,便又吩咐后厨送菜单来,说要重新点菜。
两人在服务生面前客客气气,虚与委蛇,等包厢门一关上,陆裴明立刻就变了脸色:“谈竞入狱,是你做的?”
小野美黛笑眯眯地看着陆裴明:“我需要组织上协助我坐实谈竞的身份。”
陆裴明唉声叹气:“你同谈竞有私仇?”
小野美黛笑容变淡,她盯着陆裴明的脸,语气发冷:“难道我要与一个汉奸有私仇,才能恨他?”
陆裴明站起身踱了两步:“现在保卫局和特务机关都摩拳擦掌,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有暴露的风险……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这段时间自保为上,你怎么非要顶风作案?”
“我们如果再不顶风作案,谈竞就更加顺风顺水了。”小野美黛冷哼一声,“失去一个明丘昔还不够?我查了他的资料,他从汪贼叛变前就在卧底,至今已有多少年了?这么大的损失,你都不放在心上?”
陆裴明猛地顿住脚步,脸色难看:“明丘昔叛变了。”
小野美黛大吃一惊:“什么?”
“他是军统清理门户,故意送到日本人手里的。”陆裴明道,“他与上线接头,最后被抓的只有他自己。个中究竟,仔细想想就能反应过来。”
小野美黛抓着桌沿,紧紧盯着陆裴明:“这件事情,是你反应过来的,还是那边的人亲口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