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告别
第53章告别
他送小野美黛回家，步行回去，谈竞走在外侧。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老长，人离得很远，但影子却缠绵地交叠在一起。“多少钱？”
“不便宜。”谈竞道，“近期是没有办法请你去第二次了。”
小野美黛饶有兴致地发问：“哦？那远期呢？”
“远期也不会，”谈竞道，“我是指望不上的。”
“看来只能指望我了，”小野美黛看他一眼，“真小气，明明有那么多补助，还这么小气。”
“军票的补助？”谈竞失笑，“况且那也不是全给我的，还要留着为领事呕心沥血。”
“给你个机会讨好小野秘书，”她笑起来，“小野秘书可以稍微涨一下给你的那一部分，或者……把你的那一部分换成日元。”
“刚刚讨好的还不够？”谈竞低下头来凝视她，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恐怕你要将给我的那一部分涨很多，我才能把本儿收回来。”
“万一我真的能给你涨很多呢？”小野美黛狡黠地看着他，“我在领事馆可是管账的。”
“好，管家婆，”谈竞笑起来，“吃人嘴短，请你给我涨津贴。”
“你想要涨多少？”
“你能给我涨多少？”
“让你住一个不错的公寓，请一个勤快的女佣厨娘，这是没有问题的。”小野美黛道。
谈竞脸上的笑意又僵住，他慢慢吐出一口气：“那位勤快的女佣或是厨娘……”
“我给你安排。”小野美黛道，“甚至可以领事馆出资。”
暗示得不能更明显了，这个人就是用来监视他的，监视他所有的私人时间，私人空间。
谈竞抿住嘴，良久，轻轻叹口气：“好，那就劳烦小野秘书，替我尽早将新居定下来。”
小野美黛点点头，又道：“你今天去医院了，却没有上楼，为什么？”
谈竞躲避着她的目光：“在楼下遇到莫顾问，他邀请我聊一聊。”
小野美黛笑了一下：“你真是恪尽职守。”
两人上楼去取谈竞的长衫，一顿饭的功夫晾不干衣服，长衫还是湿漉漉的。小野美黛要将衣服拿去炉灶边烤烤，谈竞却直接穿在了身上，还说：“不必浪费工夫。”
小野美黛皱眉看着他：“你这样回去，恐怕要着凉。”
谈竞拧了一把袖口，道：“不会，我身体很好。”
他扶着门框，漫不经心地问了小野美黛本日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可以把我的军票补助换成日元。”
小野美黛点点头，静待他后话。
“那么我作为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课长，是不是也应该有一份薪水？这份薪水是军票，还是日元？”
小野美黛顿了一下，仿佛是在那半秒钟里经过了一番谨慎思考后才开口：“军票。”
谈竞点点头，同她道别，祝她好梦并晚安。谈竞下楼后，小野美黛急急忙忙走到窗边去目送他，夜色里仿佛有雾气，氤氲在他潮湿的蓝色棉布长衫上，为他瘦削的背影模糊了棱角，于是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
她叹着气从窗前离开，想起陆裴明说的话，他说谈竞这个人……幸好我们没有除掉他。
谈竞在自己家门口掏钥匙开门，门刚打开，他身上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黑漆漆的屋子里有一个人影，就坐在桌子前，那个人似乎刚抽过烟，屋里一股烟卷味道。
“开灯，”那个人开口指挥，同时整个人消失在桌子前。谈竞听出是老刀的声音，这才放下心，划着火柴，点起了煤油灯。
老刀在桌子下面盘腿坐着，这样他的影子就不会被灯光映到窗户上：“重庆前两天派人过来了，这事儿你是知道吗？”
谈竞没有答话，老刀便接着说：“他们有秘密任务，但被人破坏了。”
“重庆来人，为什么不事先通知？”
他没有说通知谁，因为不确定陆裴明是否将他破坏重日会面的消息上报给了中统。
“机密任务，等级比我们高。”老刀看起来有些烦躁，又重复了一边，“但任务执行过程中出了意外，中统那边有个高级特工受伤了。”
谈竞不动声色地站在桌子前，收拾桌子上的稿纸和杂物：“中统的事情，会让我们插手吗？”
“戴老板想让查查这件事是谁干的。”老刀说，“中统那边什么信息都没透出来……我记得你那天去现场采访了，受伤的是谁？”
陆裴明应当是没有告诉中统他的存在，谈竞心想，中统与军统明争暗斗已成传统，即便是共同攘外了，也少有合作的时候。这是陆裴明对他示好的举动，如果中统上海站知道谈竞的存在，少不得要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好同他抢情报。
“我不知道，”他决定投桃报李，也隐瞒陆裴明的身份，“我到的时候已经出事了，刚进门就被金贤振羁押。”
老刀担心地看着他：“他又怀疑你？”
“没有。”谈竞收拾好桌面，在椅子上坐下来，点燃一根香烟，仰头望着天花板，没有看老刀，“我是按照安排去采访的，没有疑点。”
老刀松了口气，接着说：“给你换了个新联络点，熟水铺已经被盯上了，万一事发，恐怕会牵连到你。这个联络点会被撤掉，按照规定，我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才会撤走。”
谈竞没说话，他醒悟老刀这次过来，是为了安排新旧联络点交替的事。
“你要搬家这件事，我已经汇报过了，上头说往后就按新联络点为准，我以后……就不负责你了。”
谈竞终于开口：“你要继续在这里呆多久？”
“看上头指示吧，”老刀说，“你的新联络员代号王老板，他会在何时的时候同你取得联络，你们合作的第一个任务——你见他时传达给他——查清东阳酒楼的那场意外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戴老板的意思，他怀疑中统上海站里面不干净，想让我们的人揪出这只内鬼来。”
谈竞漠然无语，捣鬼的正是他自己，查真相的活儿又交到自己搜上，真是让贼查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