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起火

后院起火

他说这话时，情绪还没完全稳定下来，声音颤抖的走调。

司机不疑有他，赶忙启动车子，一溜烟开出去几十米远，这才想起来问：“你家在哪啊？报警了吗？”

夏飞在后视镜看到那几人乱作一团的样子，显然他们还没办法追上来，便稍微松了口气。

回家吗？夏兰还没回来，他不想一个人在家。

可这小县城又有什么地方能供他消遣呢？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间游牧主题的小众民族风酒吧，夏飞没有犹豫，直接说了出来：“苏纳尔游牧酒吧。”

司机在前面路口来了个直角转弯，拐入另一条街道，这才意识到事情的蹊跷之处：“你家着火了你去酒吧？”

夏飞刚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混乱，心思压根不在这，只是敷衍地笑着，脸色苍白：“后院起火，去酒吧庆祝一下。”

司机“啧”了一声，把人放在目的地，整个过程都没再多问什么。

*

由于是中秋节，酒吧里没什么人，前台换了个漂亮的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从夏飞进门目光就落他身上没怎么转过，直到夏飞落座，还是过去找他说话：“今天中秋，驻唱回家过节了，只能喝点酒喽。”

一边说，一边给夏飞端了盘甜点：“吃吧，免费送的。”

夏飞心不在焉：“谢谢。”

小姑娘声音清甜：“不客气啊，加个微信吗帅哥。”

夏飞开了瓶酒倒杯子里，这才说：“算了吧，我同性恋。”

自暴自弃的语气。

姑娘被他的话惊呆了片刻，见他心情不好，识趣地离开了。

*

酒吧在放蒙语歌，夏飞就一个人坐在角落喝着酒听。

蒙语虽然不似汉语那般婉转悠扬，但能直烈地撞入胸怀，在某个瞬间相似的共鸣。

夏飞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自己走在一望无际的旷野，周围都是青草和泥土的香气。

他陶醉地闭上眼睛，抓起桌上的酒瓶，不顾这酒的烈性，直接猛灌了半瓶。

喉咙漫上异样的灼烧感，不一会，一股暖流便以胃为中心向全身扩散。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模糊光影里，隐约看到纪晚游的身影。

夏飞酒醒了大半，坐直身体重新看过去，偌大酒吧里几乎没有人，更没有熟悉的面孔。

直到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往哪看呢？我在这。”

夏飞仓皇转身，他一个人坐了太久，现在只想寻一个拥抱作为安慰，可视线落定，闪烁的灯光下站着的却不是纪晚游，而是白东旭。

夏飞竟在一瞬间有些失落。

白东旭把外套搭椅子上，然后坐在夏飞旁边，距离不远不近，和做同桌时一样，依稀还能看见他额前的薄汗。

显然他跑了很久才找到夏飞：

“夏飞，任性了吧。”

夏飞被在酒精催发下意识混沌，晃着瓶里的酒，自嘲地笑了：“那我应该怎么办呢，因为我，大家都不高兴。”

白东旭也开了瓶酒，自发和夏飞碰了一下，但没喝，只是吊在手里摇晃着：“这事是我不好。”

夏飞没回应。

白东旭又说：“我们重新谈谈，好好谈，可以吗。”

他的语气很认真，夏飞却觉得一团棉花堵在胸口，闷的他喘不上气，便又把手里的酒瓶递到嘴边。

白东旭把他的手压了回去，劝说道：“这正经草原上的酒，度数高你少喝点。”

夏飞也就放下酒瓶，拄着下巴偏头看对方，声音带着些许哑：“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吗？”

“有啊，有很多，”白东旭将手边的水果盘推到夏飞面前，“我们敞开谈，比如……你为什么喜欢我？”

为什么喜欢？

夏飞愣住了，因为这个问题，他似乎从未想过。

他是在高二下学期转来这里的，身体不好又水土不服，对这边的课程进度和管理模式也是一无所知，是白东旭照顾他最多，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对他产生依赖。

但这些还不足以成为喜欢的理由。

夏飞惆怅地咽了一口酒，犹豫很久，终于说了隐藏在内心许久的话：“你很像曾经的我，很像很像。”

现在的白东旭和曾经的他一样，成绩名列前茅，家庭关系和谐，甚至和夏飞一样有个差三岁的弟弟。

可夏飞父母离婚后，父亲除了按月给他打生活费便对他不闻不问，他的弟弟也从未主动关心过他的生活。

白东旭摩挲着手里的酒瓶：“这我知道，你之前和我说过。”

“你还有我曾经的理想，”说到这，夏飞开始哽咽，几乎快说不下去了，因为这是他始终未曾宣之于口的，藏了七年的秘密，“你说过你想考警校。”

曾几何时，夏飞也有这样的梦想，那时没人告诉他，他的身体素质太差，不足以支撑起他这样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