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罗英说天道的走势（四）
罗英回答：“不管顺天还是逆天，罗某都有把握，保莫公一命。但是这结果却是大不相同的。”莫怀仁问：“有什么区别？”
罗英回答：“如果莫公顺天，就给李三郎上书，交出土司的自治权，仅保留土司的头衔，与官家共治一方，从今往后，莫家土司对官家惟命是从，真正做一个壮家的开明领袖。如果莫公逆天，那就跟土民蛮干到底，到最后，罗某带着莫公逃离十万大山，讨饭过完这辈子。”
曾经，罗英能从西京那么多李唐旧臣的布控下逃出来，现在自然是有把握让莫怀仁活着离开十万大山的。只是到时候，莫怀仁就只能跟着罗英一起隐姓埋名，讨饭过一辈子了。否则一旦暴露身份，那就是个死。
莫怀仁却是苦笑起来，这两个结果，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罗英既然都把话说成这样了，想来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是莫怀仁却十分怀疑，就算自己选择顺天，罗英有什么办法能叫到刘三姐同意？只要刘三姐不答应，自己已经是必死之局了。
莫怀仁就问：“罗兄，不是莫某想要顺天就能顺天的，你想想，那刘三姐她会放过莫某？”
在座的读书郎全都看向罗英，包括莫进财也看向罗英。莫怀仁的问题，才是症结所在，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一切都是徒劳的。
罗英有些恶趣味，揶揄问：“莫公是不是还想亲自跟刘三姐谈一谈？”
莫怀仁回答：“莫某正有此意。”
罗英说：“莫公要怎么选择，那都是莫公自己拿主意，罗某可做不得莫公的主。只是有句话，罗某得说在前面，莫公凡事多想想那牛画树是怎么死的，别到时候杀刘三姐不成，反把莫府给赔了进去。”
莫怀仁的脸色十分难看：“照你这么说来，是不能再跟她谈喽？”
罗英的脸色也开始不好看：“莫公不妨一试。”
这个莫怀仁还是想要逆天，那就让他试一试，只有他失败了，才会死心，把土司的自治权交出来。
不过罗英为了保险起见，又给他来了一句：“莫公子嗣艰难，只因逆天，若能顺天，这子嗣自然就到，莫公总不愿意自己千辛万苦攒下的偌大家产，到头来却便宜了别家人吧？”
没有子嗣一直是莫怀仁的心病，罗英用这件事情拿捏莫怀仁，就不怕他不就范。
但莫怀仁还是摇摆不定，罗英又说：“莫公，罗某知道你急切之间做不出决断，现在有还有点时间，你只要赶在土民去学政衙门报备之前作出决断就行，如果迟了，就算你想要顺天，那也顺不起来了。罗某相信，你不会愿意去讨饭的，更不会愿意断子绝孙的。”
莫怀仁摇晃着脑袋，苦恼地说：“罗兄，你突然说出这些，莫某实在难以决断。这样，你给莫某一点时间，莫某再告诉你到底怎么决断。”
罗英答应说：“就依莫公。”
突然碰到这样的事情，谁都需要一个逐渐接受的过程，想要让他立即接受，那是不可能的。
酒席过后，莫怀仁只留下三秀才，其他读书郎全都散去。紧接着，罗英在莫府的这一番高谈阔论就传出去了。
张北夫妇和赵木一行人，还有火净，一路上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等他们到阳朔的时候，听到的最新消息就是罗英在莫府的高谈阔论。
他们一路上打听到李老汉家，来找刘三姐，一见面，张北夫妇就说：“刘三姐，爹说叫我们来接你回家呢。”
赵木也说：“刘三姐，我哥哥说叫我来看看你，别让你在外乡受了外乡人的欺负。”
刘善花说：“老伯和赵秀才真是有心，也谢谢你们大老远跑来看我。”
火净是稍微晚一点才到的，刘善花跟张北夫妇和赵木一行人打过招呼，在篱笆墙院里喝茶，火净就到了，大老远看到刘三姐在，走近前喊一句：“刘三姐。”
这几个都是老熟人了，全都跟火净打招呼，并问：“火净，你不是忙着砖瓦窑的事情吗？这么到这里来了？”
火净说：“东家说，叫我来桂林府跑一趟，给刘三姐捎样东西过来。”
刘善花奇怪的问：“什么东西？”自己跟卫举人可没有什么交情，只是知道他为人不错罢了，他怎么平白无故给自己送东西？
火净回答：“你先看了再说。”说着从肩膀上拿下包裹来打开，把那几本《刘三姐山歌》拿出来，递给刘三姐说：“东家让我转告你，神农爷爷的传承，不只是你们山歌手在传承，有读书郎跟你们一起在传承。还有就是，东家说，这天底下的读书郎也不全都是牛画藤父子那种烂秀才，希望你别因为那些烂秀才，迁怒所有的读书郎。”
刘善花接过歌书说：“我晓得。卫举人倒是有心了。”天下读书郎，大抵就是齐儒和鲁儒那样分类的，刘善花早就分清楚了。只是能让自己对上的，那基本上只有鲁儒那一类了。
刘善花招呼火净说：“火净大哥，快过来坐，我给你冲茶去。”把歌书递给舟妹，自己去给火净倒茶。
火净随手把包裹往旁边一放，坐过来坐定，刘善花把茶倒过来，与张北他们一起坐着喝茶聊天。舟妹则在一旁翻看卫举人写的《刘三姐山歌》，看到里面全都是纪实，每一首歌都写着详细的时间、地点和场合，以及是刘三姐单独唱的，还是与别人和歌、攀歌、对歌。
舟妹翻了几页，把歌书收好，又过来问火净：“火净大哥，卫举人也学唱山歌吗？”
火净连连摇头：“东家不学唱山歌的。”
舟妹问：“为什么？”他不是记下刘三姐山歌，写成歌书吗？他自己不学唱山歌？
火净一本正经的说：“东家从小就会唱山歌，哪里用得着学？只是他交往的人，都不怎么唱山歌，所以基本上也不唱。真要唱的话，也能当个歌才一般点的山歌手。”
聊天过程中，赵木又提到罗英的高谈阔论，火净马上提醒刘三姐说：“刘三姐，你最近小心点，我看那个莫怀仁他肯定还会再找你麻烦的。”
刘善花感谢说：“谢谢你提醒，我会的。莫怀仁他是土司之王，哪有那么容易听罗英的话？我心里有数的。”
赵木说：“要我说，那罗英也没安什么好心，能说出那一番话来。”本来一般人不会去想凡夫诛仙这一层，但罗英这么一说，财主对刘三姐的害怕又肯定会下降。这对土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有个山歌手说：“欸！赵哥，这话不能这样说。正所谓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生如戏，何必认真？”说到正所谓后面的话，还学着戏台上的角色那样比划了几下，又把在座的人逗笑了。
火净喝了一会茶说：“好了，刘三姐，东家交代的事情我也办完了，这就得回去了，咱们以后再见。”
赵木说：“火净，你别这么快走啊，我们也要回去的，到时候顺路呢。”
火净忙说：“来不及，来不及，东家说，叫我在雨季结束以前赶回去，砖瓦窑好开工。”说着就去拿包裹。
刘善花听他这么说，也不留他做客，对他说：“那我们就不留了，省的耽搁了你的工作。回头替我谢谢卫举人。”
火净连忙答应：“会的，会的。”背起包裹就走了。
舟妹看着火净的背影说：“真是个怪人。”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天，张北问：“刘三姐，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回家？”
刘善花摇头说：“我呀，这辈子都不回去了。”
张北忙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