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刘三姐她还活着（二）

刘善花提着水回到厨房，看舟妹已经生好火，去切菜了。她就走到灶门那边，拿起火钳，把松树柴禾搛出来，丢到屋外去用土掩灭，进屋换别的柴禾烧。

烧火的时候，但凡遇到松树柴禾，她就丢出去不要。

这一下，就没有什么烟灰了。

舟妹也不知道刘三姐为什么专跟松树柴禾过不去。

说起来，松树柴禾可好烧了，有松脂油，容易点燃，又经久耐烧。

同样大的柴禾，要是杉树柴，一下子就烧没了，杂木柴也好不了提多，但松树柴可以烧上好一会儿。

烧松树柴的话，一个月可以省下好几担柴禾呢。就是累一点，收烧完要去打扫卫生，没有烧别的柴那么干净。

可是穷苦人家，一切讲究以省钱为先，哪里还顾着那么多？

舟妹忍不住问：“姐姐，你干嘛跟松树柴过不去？”

刘善花回答：“我们砍樵，靠打柴为生，要是砍来松树柴，那是卖不出去的。”

舟妹恍然大悟，难怪自家学人家砍樵卖柴会行不通，原来是松树柴卖不出去。

可是松树柴为什么就卖不出去呢？

它那么好烧，烧起来还省钱。

舟妹又追问一句：“为什么卖不出去？”

刘善花回答：“常年烧松树柴，吸多了那气味，会生病的，省下来的柴钱还不够治病抓药的。”

舟妹当场就傻眼了：“啊？还有这样的事？”

难怪松树柴卖不出去。

人家买柴禾去烧，也得为健康着想，谁也不想为了省点钱，结果弄一身病，还要花更多的钱去治病。

自家学人家打柴卖的那段时间，只想着多砍松树柴去卖，认为一样贵的价钱，可以多烧好些时间，自然就有人卖了，于是专砍松树柴去卖。

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原因，反倒卖不出去。

自家当时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现在才明白，穷人家砍柴回家烧，管它什么松树、杉树、杂木树，一并砍了就是，可是本地也是有砍樵的，他们砍柴好像从来不砍松树柴的。

想想也是，像松树柴这么好烧是柴禾，如果不是对人的伤害大，那些砍樵会不砍去卖？

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要不是因为当时无知，就不会改行打渔，爹和哥哥也不可能在江上碰到刘三姐。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它就是这么的奇妙。

刘善花回答：“没错。所以烧柴有讲究，尽量别烧松树柴。当然，偶尔夹到点松树柴，烧上几块也无所谓，但不能主要以松木为柴。”

舟妹说：“知道了。”

还没跟刘三姐学歌，就先跟她学上砍柴了。

这可是是个用得着的知识，只要还要烧柴，就用得着它。

难怪人家会说，三十六行，每一行都是有技巧的。

就连砍个柴，都有这样的讲究。

刘善花看到灶膛里火旺，又放下火钳，过来问舟妹：“菜切好了没？”

舟妹回答：“差不多了。”动作又快起来，没几下把剩下的一点菜全都切好，还嘀咕说：“哥哥也真是的，连鱼都不留下一条。”

十万大山的打渔人一向苦，每天打那么多鱼，但基本上自己都没鱼吃，全是拿去卖的。

刘善花问：“你想吃鱼了？”

舟妹没有回答。

吃鱼，她的确是想的，但是平常没鱼吃，她也无所谓，可是今天刘三姐第一天到家里，连条鱼都没有，尽是蔬菜，端上桌也看不过去。

她就说：“是，打那么多鱼，全都是别人吃，我们自己吃不着。”

刘善花说：“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李老汉打酒回来，身边跟着一些人，其中就有几个是曾经去找刘三姐学过歌的。

其实他们本会唱山歌，根本用不着找谁学，那时候只是为了各地联手抗交租税，才以学歌的名义去找刘三姐，一来是造势，二来是与多地的农人结盟。

效果自然是很明显的，最起码从开元二年大暑到今年春社过后，莫怀仁没有从他们手里收上去一文钱的租税。

刘三姐跟历代的民变头子都不一样，不建政，不建军，不掌权，不发号施令，只传歌，提出一些主张，然后随着刘三姐山歌的流传，十万大山各处土民全都支持她提出来的各项主张，各自采取自以为恰当的办法与财主作斗争，真有几分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味道。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刘善花这是吸取了文佳皇帝失败的教训。民变一旦建政、建军，看起来有组织有纪律，好像很强大，实际上也就被这个框架束缚起来了，很容易遭到敌方专门针对，集中力量的打击，弄不好一触即溃，反而不如不建政、不建军，遍地开花式的乱打一气更见成效。

更何况，刘善花有自知之明，仅靠十万大山的土民，推翻不了李唐，自己当不了皇帝。

而天下第一山歌手，在天下土民中，可谓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自己一介白身，也一样是十万大山的土民领袖，并不需要另外弄一个类似于文佳皇帝那样的政治头衔。

乡民跟到李老汉家里，李老汉叫舟妹：“囡妮，家里来客人了，快点出来冲茶。”

厨房里，舟妹答应一声：“哎！”对刘三姐说：“姐姐，我先给客人冲茶去。”说着就去拿碗。

刘善花说：“我帮你。”去拎大茶壶。

姐俩从厨房出来，进了客厅，就有乡民认出了刘三姐，跟她打招呼：“刘三姐，你总算到我们这里来传歌了。”

刘善花也认出了对方，笑着说：“多谢乡亲们！”